第五节 学术与政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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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祝倭国投降五十九周年)

    众人不知这李泰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刻意要求见皇帝难道是为了来解说贡品的?

    赵顼想了想终不能过份小气便点了点头:“那你就呈上来吧。”

    李泰臣给一个副使打了个眼色那副使便退到殿门拍了拍手早有人把礼单呈上来。李泰臣双手接过状似恭敬的念道:“敝国夏主敬呈大宋皇帝贡品:黄金五十斤白银五十斤西域美女五十名千里良驹十匹宝刀十把……”

    石越一边听他念着长长的礼单一心猜测这个李泰臣的用意可直到他念完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王雱也是留神倾听想了解这个李泰臣的用意。

    李泰臣念完之后打量了大宋君臣一眼方缓缓说道:“这些礼品大宋是天朝上国大部分都是有的唯一几样却是天朝所无敝国特产。”

    赵顼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王安石一眼他也不知道这些礼品中哪些是大宋没有的。

    王安石出列冷笑道:“我中国诸夏之地哪有什么没有的东西。倒要请教使者哪几样东西是我中华没有的?”

    李泰臣笑道:“便是那千里良驹和宝刀。”

    满殿臣子除了石越和王雱无不哄堂大笑石越和王雱却难得的默契互相对望一眼心里尽是警惕。

    只听王安石冷笑道:“这等物什我天朝应有尽有。”

    李泰臣故作惊讶的问道:“哦?敝国所献良驹和宝刀只怕和中土之物不同。”

    “有何不同?倒要请教。”

    “敝国所献良驹日行千里夜行八里带甲作战锐不可挡敝国虽小亦有带甲骑士数万人人人皆有此良驹臣在敝国不曾闻中土有之;敝国所献宝刀削铁如泥锋利无匹敝国虽小亦有持刀之士数十万人人皆有此刀臣在敝国不曾闻中土有之……”李泰臣侃侃而谈形态恭敬眼里却尽是骄傲与不屑。

    这些话背后摆明了是威胁大宋君臣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王雱冷笑道:“使者孤陋少闻谓中国无良马宝驹真是夜郎自大。”

    李泰臣看了王雱一眼略带调侃的笑道:“这位一定是王丞相公子年未及冠就欲抚洮河而有之志向之大臣在夏国早有听闻。不过臣所言却断非虚辞宝刀良驹皆在尽可一试。”

    他既出言有挑战之意大宋的君臣们也不好示弱便有御前带刀侍卫取了西夏进贡的宝刀过来又有人取了一副盔甲一个使者在侍卫的监督下接过刀对着盔甲就是一刀只见刀锋掠过竟然把盔甲给砍成两半。

    顿时大宋君臣鸦雀无声李泰臣洋洋得意。那些带刀侍卫哪里肯服气有人便拨出刀来照着盔甲也是一刀把盔甲也砍成了两半。这一刀下来形势立即逆转李泰臣目瞪口呆大宋君臣洋洋得意。

    那李泰臣如何能服气走到那个侍卫面前问道:“可否借刀一观?”

    那侍卫望了皇帝一眼赵顼心里高兴便说道:“给他看一下无妨。”他方肯把刀给李泰臣。

    李泰臣接来刀来一看不禁哈哈大笑。

    王安石恼他无礼厉声喝道:“放肆!”

    李泰臣轻轻把刀还给侍卫向皇帝长揖到地笑道:“臣刚才失态还请皇上见谅。只是臣有一事不明这侍卫所配宝刀是中国所产呢?还是大理进贡?”原来那侍卫的刀全是从大理进贡来的宝刀。

    王雱见李泰臣夸口他一向长于辩论当下微微冷笑:“使者休要狂妄我中华仁义之邦以礼义为先不比尔等小国在乎这些奇技yin巧之物。中国兵甲精足与否足下若想知道沙场上自会给你答案。回去告诉你家国主他若真心想臣服我大宋一如既往对他若想要绥州城尽可派兵来取。不必再逞口舌之利。”这番话可以说即是当时大宋的国策也是王雱一生所持的强硬主张。

    李泰臣嘴唇微嚅还想要说什么王安石怕他又说出什么沮丧大宋君臣信心的话来朝赞礼官打了个眼色勿勿结束了这次接见。

    接见结束之后皇帝留下了石越和王雱谈经论典。石越见赵顼眉角之间隐有一丝忧色知道他在为刚才的事情担心便问道:“陛下可是为刚才之事介怀?”

    赵顼叹了气“范纯仁在朝之时朕曾问他西北边事如何他回说兵甲粗备城防粗修朕问他为什么说是‘粗’他当时说‘粗者不精也’现在想来言犹在耳。”皇帝说的范纯仁是名相范仲淹之后为人正直不阿既批评旧党也批评新党是个直言无讳而颇有见识的人物也被王安石赶出了朝廷。

    王雱听皇帝说到范纯仁顿生警觉轻描淡写的说道:“李泰臣也多有夸张臣于西北兵事亦颇留心说西兵人人有那种宝刀绝无可能。这次朝廷派王韶去主持西北兵事必定成功陛下不必忧虑。”

    自然说西夏人人有那种宝刀这种事情石越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是西夏兵卒习于战阵兵甲较大宋略精良一些只怕也是不争的事实。石越因此不置可否的说道:“陛下前一段时间曹村大水若非刘涣当机立断大事去矣然而水退之后刘涣仅能功过相抵此诚让天下愤不顾身的忠义之士心寒。而范纯仁自范相公一代起对西北兵事便颇有心得他说的必然不会是假话。臣不似王元泽这么乐观臣以为大宋兵制也需要变一变了。”

    王雱轻笑道:“石子明说得不错中书省久欲行置将法此事真是刻不容缓。”置将法是新法在军事上一重要变更彻底打破了北宋一朝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格局本来也是新法中少有的良法。但是王雱此事提出来却是有转移注意力之嫌的因为石越所提的两个问题置将法都不能解决。

    石越知道王雱天性聪颖对自己又颇有防范之意也不好多说什么干脆做个顺水人情:“置将法确是良法。”心里想想王雱其实还是自己推荐的不禁苦笑不已。

    赵顼对石越之能颇为信任现在青苗法在石法推行的三路基本上没有什么怨言传上来毕竟政府由大债主变成监督者后官吏们对付百姓的手段就要少了许多少一点怨言是正常的。此时听石越赞成置将法便不置可否的笑笑:“此事由中书省再议事关重大是要廷议的。”

    石越因说道:“这件事有朝中诸位大臣商议陛下英明自可择善而从。臣受陛下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想向陛下讨一件差使做。”

    赵顼和王雱都吃了一惊因为石越平时都是不太愿意招惹事情的不是迫不得已绝不愿意担任什么差使这个脾气赵顼一向深知不过他对石越格外优容就是了。这时节主动讨差使做王雱意味深长的看了石越一眼心里暗暗揣测这个石越想做什么;皇帝却高兴的问道:“卿想做什么?朕无有不应。”王雱听到这句话脸色都变了一变。

    石越笑着谢了恩说道:“臣想让陛下给臣一个差使半年之内可以监管京师官营的冶铁坊和兵器作坊。”

    赵顼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石越要了这么一个差使“这有点大材小用吧?”

    王雱虽不知道石越想做什么但是他打定主意不让石越如意便也说道:“正是况且本朝也没有这个体制。”

    石越心里极想亲自了解当时的冶炼工艺和兵器制造水平希望有机会做一番改进但是他性格中有相当谨慎的一面他可不会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可以随便的搞出什么发明来提高当时的工艺水平所以也不敢在皇帝面前许下诺言否则万一失败会大大损害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因为不能明说石越便想了个借口“陛下方留意边事做臣子的想为陛下分忧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臣想有机会了解一下兵器制造各方面的情弊将来或能有一得之愚。况且兵者国之大事也也谈不上大材小用。”

    石越在皇帝眼里是一个大有潜力的人材听他这么想去加上自己之前也答应了他“无所不应”便也不再坚持笑道:“这件事有点麻烦冶铁归虞部管军器归三司胄案管你就做提举兵铁事吧中书省议过即可出差办事。此事涉及到三司也需先知会他们。”

    王雱一听这个名目连忙说道:“陛下臣以为提举兵铁事这个名份不太妥当不若叫‘权判军器冶铁事’。”他说的这个名目有讲究大大限制了石越的权力而且一个“权”表明这只是暂时的差遣。

    皇帝想了想笑道:“这个名目太小气了就叫提举虞部胄案事。”

    石越连忙谢恩他知道皇帝也是有玲珑心的人物给他这样的身份可以兼管虞部与胄案他办起事来自然更加方便。

    对于石越的新任命在中书省并没有什么阻力王安石只要别人不和新法为难他也就不太会去玩政治手腕。况且他也不觉得石越去管虞部和三司胄案会有什么不妥之处当时人说“宁登瀛不为卿;宁抱椠不为监”这个官职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寺监之职。王安石反倒是欣赏石越找了个这样的差使来做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他哪里知道石越根本不懂这些。

    得偿所愿的石越终于有机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官营的冶铁坊和兵器坊只不过一心一意想让历史大吃一惊的石越此时反倒被历史给惊呆了。

    看着那日产一吨铁的高炉以及当时最先进的灌钢法想要改进大宋钢铁工艺的石越猛的被泼了一头冷水。而管军器制造的胄案更让他吃惊“广备攻城作坊”属下有专门制造火药、猛火油的作坊而其技术更是严格保密连自己要求阅读都要经过层层手续审批。

    激动不已的石越连忙去看火器成品发现除了自己平日所知的火箭之外还有毒药火球、火炮甚至还有叫做“霹雳炮”东西这玩意和手雷差不太多。胄案的官吏对这个新来的上司也都曾经听说过知道是当今皇帝的宠臣哪有不尽力巴结的道理。看到石越对火器充满兴趣于是一个个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深恐石大人不知道他们各个作坊在火药制造方面的成绩。

    石越看看这个拿拿那个突然看到一件奇怪的东西。他快步走了过去只见一把长枪上绑着一个纸筒。那些官吏早就解释开了:“大人这个叫火枪。”

    “火枪?”石越差点晕倒火枪是这样的吗?他还真不知道世界上第一把火枪居然只是一把长枪上绑一个竹筒。

    看到石大人充满疑问的眼神作坊的官吏们连忙解释:“作战之时点燃纸筒就可以喷出火烧伤敌军。然后士兵依然可以用这把长枪作战。”

    还真是有创意呀石越心里想道。不过我能告诉你们更有创意的东西!

    李丁文不动声色的听完石越对这些火器的描叙不以为然的说道:“公子战争的胜负不是由兵器决定的。”

    对于这种至理明言石越当然不好反驳不过他也有他的看法:“武器好一点总比武器差一点强。”

    然而李丁文泼来的冷水把石越头天上任的兴致全被浇灭了:“打仗其实就是花钱。火药制作不易火药兵器价格高昂我们大宋现在不能没有能力大规模生产火药兵器也没有钱大规模装备火药兵器。况且我没有听说过依靠使用火药兵器就可以取胜的事例。从成本来看不如多造一点弩和箭更实用。”

    石越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对于打仗就花钱这一点他还是有自己的认识的。特别在古代想要以战养战那根本不可能。他搓着手在花园里走来走去拧紧了眉头。

    侍剑见他这样笑道:“公子不用太担心了。难不成非得要用火器才能打胜仗吗?”

    “小孩子家懂什么?”石越朝他挥了挥手侍剑嘟着嘴站到一边不敢作声。

    李丁文也不知道石越为什么这么重视火器“打仗重要的是将领的谋略和士兵平时的训练本朝的兵甲无论较之夏还是契丹并不逊色。”他对于辽国始终不太愿意直呼国号。

    “关键是我们没有骑兵养不起骑兵!”石越皱着眉头说道。

    “火器能对抗骑兵?”李丁文感到不可思议当时的火器还只是战场上的辅助兵器。

    “现在当然不行不过我可以改良。”石越吱吱唔唔的说道。

    李丁文几乎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把火器改良就可以让它来对付骑兵?他不禁来了兴趣“请问公子该如何改良法?”

    这真是问倒石越了他还不知道真正的火枪造不造得出来呢只好故作神秘:“到时候潜光兄就知道了。”

    在冶铁坊和做军器的东、西作坊呆了一个月的石越几乎什么事都没有做除了亲自看着工人们开工就是和官吏们、工人们聊天。几乎无所不谈一个月的时间里石越差不多和几百个人说过话。对于他拿着大好前程去这些地方无所事事冯京颇有点不满特意透出范镇希望老范能劝劝石越。然而石越只是一笑了之。

    十月下旬的时候几乎接近从白水潭消失的石越突然出现在桑充国的面前。

    “石子明你真是了不起学院开学忙得一塌糊涂你就躲到虞部去偷闲现在一切刚刚安排妥当你就出现了这实在太过份了吧?”桑充国实在气得不行这两个月把他累得人仰马翻。

    “有长卿在我自然可以放心。”石越讨好的笑道“我也是有差遣在身身不由己呢。”

    “少来这一套今天晚上要旧宋门外仁和酒家的好酒碧月轩的女孩子张八家雅座……”桑充国决定好好敲一顿竹杠。

    “行行。”石越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现在先让我见见沈括还有学格物的学生行不行?”

    桑充国狐疑的看了石越一眼“你见他们做什么?又打什么主意?”

    “嘿嘿……”石越不自然的出现李丁文式的笑容。

    当天晚上石府灯火通明大摆宴席。石越从产业越做越大的桑家借了许多的仆人省掉了去张八家包场的开销他又直接从张八家、长庆楼借来了厨子。而酒则是京师最好的酒家仁和的美酒;跳舞的女孩子都是从有名的碧月轩请来的一个个国色天香让人心醉神迷。

    格物系二百多学生都是第一次来到石府虽然这宅子看起来简朴但是门口“御赐石府”四个字就足以让他们激动半天了。被自己所敬仰的石越请到家里如果隆重的招待真是做梦都想不到。

    微微有点发胖的沈括坐在挨着石越的位置眯着小眼睛暗暗猜测石越的用意。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沈括对于这个道理还是懂。不过自从进入白水潭学院第一天起自己就已经打定主意把自己的前途系在石越身上了——实际上也是不得不如此进了白水潭就会被人认为是石越一系的这个他心知肚明他比不上叶祖洽可以八面玲珑到处讨好王安石也把这个叶状元当自己人石越和他关系也不错。

    不过沈括也并不后悔这个决定石越前途无量跟着他必有前途;而最重要的却是他平时所喜欢的算术、物理之类的东西在白水潭能真正得到认可这一点是除了石越别人谁都不能给的。

    石越似笑非笑的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不停的敬酒李丁文用一惯的笑容和蒋周说着话侍剑被安排着专门服侍卫朴这个盲人桑充国则在招待别的教授……

    看着大家都有点酒酣耳热了石越突然拍了拍手。歌妓们闻声全部退下便是连仆人也走了个一干二净侍剑离开筵席带着几个桑家过来的家丁去外巡视。

    众人全都愕然看着石越只见他站起来朗声说道:“皇上手诏……”

    没有人想到这个时候石越来传什么皇上手诏一下子二百多人全跪倒了。屏声听石越说道:“诏出入禁中侍读赐金鱼袋石越提举虞部胄案事凡虞部、三司胄案、国子监、白水潭学院吏民学员皆听调拨无须请旨。”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石越笑道:“大家请起。”

    “在下奉皇命提举虞部、胄案事正好给了各位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石山长尽管吩咐我等敢不从命?”有一些激动的学生说话了。

    “诸位都是国家栋梁之材皇上亲口答应我如果诸位能够完成此事皇上不吝爵赏封妻荫子也罢恩及先人也罢并不是难事。”想起自己和皇帝的造膝密谈石越嘴角不禁流露出狡侩的微笑。

    沈括微笑着问道:“不知是要我们做什么事?”他这一句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很简单帮助我和虞部、胄案的铁匠、军器匠一起提高钢的产量与质量、降低生产钢的成本;研究威力更大的火药实现火药大规模生产研究改良火器。”石越说的事情其实并不简单。

    “此事并不强迫大家参加但是凡是参加了研究的若是泄露机密特别是火药配方那就是死罪。大家都要想清楚了。”石越严厉的说道。

    这二百多学生倒足足有二百人不知道火器有什么用处下面立时议论纷纷。

    李丁文知道石越没有想到这些人的心理便补充道:“改良的火器研究成功契丹指日可破诸位便都是国家的功臣。”其实这话他自己也不太相信的。

    对宋代的年轻人来说击败契丹收复燕云是许多人都做过的梦他这句话的作用比起爵赏来要有用得多。因为进入格物院的学生除开少数家里不太有钱的外大部分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都是出于兴趣来学这些对于爵赏不是说不在乎但也不会是很在乎。

    马上就有不少学生高声答应。但是依然有不少人有疑惑卫朴站起来淡然一笑:“兵者凶器也我不愿意研究杀人之术。”

    石越见他公开反对倒也并不生气如果科学家变成统治者的工具那才是他要感到悲哀的。当下诚恳地说道:“人各有志在下早就说过此事绝不强求。”

    沈括却微微笑道:“我是皇上的臣子自然要为皇上分忧此事我定然参加。”其实对于战争器械沈括一直有着非常大的兴趣。

    于是那些学生与老师一个个表态或参加或不参加。

    桑充国忍了半天终于带着矛盾的心态开口:“子明你把格物系的学生和老师一下子带走一大半我以后怎么开课?”他做为实际上的“常务校长”不能不为学校的利益考虑。

    石越看了一下有一百来个学生愿意加入自己算是达到目标便笑道:“无妨离白水潭学院五里处将新建一处建筑叫白水潭兵器研究院这些参加的学生和老师依然在学院上课不过没有课的时间则要去研究院那里有保密资料会有禁军步兵守卫旁人不得进入。所有进入研究院的人领八品到七品俸禄。以后想进入研究院的学生就要经过严格的考试才行了。”

    桑充国稍稍放心不过他知道石越故意搞得这么戏剧化这件事情肯定会传扬出去只怕将来格物院毕业的学生首选就是想方设法进他那个什么兵器研究院。桑充国瞧石越是越来越像唐甘南了。

    石越却似乎没事人一样冲众人笑道:“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大家继续喝酒来呀上歌舞!”

    对于自己天才般的主意石越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洋洋得意。说服皇帝创办兵器研究院从白水潭学院招揽精英再加上有沈括这样站在当时科学顶端的人协助聚集了大宋最优良的铁匠与兵器工匠皇帝亲口答应的奖赏随时可以调用的虞部与胄案的资源还有皇家图书馆的资料再加上自己这个来自未来的人在大的发展方向上的提示——虽然自己对炼铁和造火器一无所知但是帮助他们少走弯路还是可以的——如果这种状态下这些人还研究不出成绩来石越也无可奈何了。总之自己尽力了。

    李丁文却没有石越那样的盲目乐观他皱了皱眉头对石越没有和自己商议微微有点不满“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兵器研究院在一年之内没有任何成绩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把柄呀。这个研究院是要花掉国库不少钱还要平白送出一堆官职肯定有人盯着这里的。”这些话刚才宴会上不能说现在只有两人了他就不吐不快。

    石越还真没有想到这些他苦笑道:“这个我有点欠考虑了不过我们可以相信沈括他们的最多我也多用点心这是对国家大有好处的事情我不能太计较个人政治上的得失。”

    李丁文听他这么说心里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只好勉强接受:“智者先保身后为国公子是大有为之人有朝一日披麻拜相再做这些事也不迟。如今之计只有尽量在一年内做出成绩来这样坏事就会变成好事。兵器研究院就成为公子的重要政绩。”

    石越其实满不在乎的因为他对宋代技术能力的信心比李丁文还要强。

    又听李丁文问道:“公子是怎么样说服王安石从国库拿钱支持兵器院的研究的?”对于从国库拿钱出来这样高难度的动作石越也能完成李丁文深表佩服。

    其实王安石对国库的开销并不小气他的财政政策的特点就是开源而不节流但是毕竟石越和王安石是隐隐的对手特别是王雱对石越颇有戒心所以李丁文还是挺奇怪的。

    石越笑道:“从国库拿钱出来虽然不是那么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王安石想为难我两府三司讨论十几天朝议又十几天搞得沸沸扬扬几个月后我也拿不到一分钱。不过这次的钱却是皇上的内库里出的。”

    “啊?”

    石越笑了笑“皇上也和我一样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说研究经费可以由我自己想办法筹集皇上说那太不成体统结果他出了这笔钱。国库出的不过是研究院的俸禄。不过迟早还是要自己想办法的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李丁文叹了口气有点感叹“皇上还真是明主一心想着做大有为之事否则的话这种事情断难如意。”

    这件事说罢又想起一件事情因说道:“公子第一期《白水潭学刊》付印了你看过没有?”

    “哦有这事?桑长卿怎么没和我说?”石越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放了一本在你书房你看一下我略略觉得某些地方有点不妥。”李丁文随口说道。

    “当然要看等下叫侍剑送到我卧室。”

    石越靠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看着第一期《白水潭学刊》看了一下明理卷无非是对经义的解释与阐述还有一些引经据典来证明自己的《三代之治》是怎么样符合圣人经义的让石越看得哑然失笑也有一些是谈论历史事件得失的;而格物卷则多半是一些数学题还有一些人对自己提出的数学理论的讨论与证明另外少部分则是一些物理试验与地理地形的分析……

    石越粗粗的随手翻过他实在是太累了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打架终于撑不过去头一歪就睡着了手中的杂志掉到了地上。

    一直在外面侍候的侍剑轻轻走进来帮石越把被子盖好捡起地上的杂志只见那一页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圣世宜讲求先王之法不当取疑文虚说以图治”那是议论王莽改制的一篇文章。他也不以为意随手把书收好吹灭蜡烛轻轻掩上门回房了。

    石越可能从来没有这样忙碌过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几乎把《白水潭学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提举虞部胄案事并不是一个清闲的职位。

    三司使因为石越是皇帝的宠臣也是当今的名臣因此根本就把胄案之事交给石越处置他们不想为了这些得罪石越;工部更加不用说了虞部的事情他们管都不敢管。胄案和虞部的主管更加是事事都要请示石越把石越忙了个四脚朝天。虞部管的事特别多特别杂几乎整个大宋的采矿业和许多的手工业都归虞部管;而胄案事涉兵事又是三司的直系下属机构石越不想被人看笑话只好打点精神好好办差好在李丁文处置公务来实在有一手帮他分担不少事情。

    而筹建兵器研究院的事情更是忙得一塌糊涂因为研究院还没有盖好石越就要求沈括把准备进研究院的学生组成几批轮流到冶铁坊和军器作坊观摩实习。格物院的房子本来就有多就先腾出一些房子给他们讨论学习之用试验就只能来冶铁坊和军器作坊了。

    让石越略感沮丧的是才开始的时间里这些学生懂的东西比那些工匠少得多。不过他是没什么办法了关于平炉、鼓风、与中国龙骨水车不同的西式水车、车床以及他能了解的火药配方甚硝化甘油和火棉这种东西他都告诉沈括和一些比较能干的工匠了等到研究院入轨道沈括就会把这些整理成资料告诉所有的人。他石越唯一能做的是定下赏格以上任何发明只要能过他的认可发明一项即赏银三千两替发明者请散官一级。

    当石越把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管理虞部、胄案事创办兵器研究院的时候绝不曾想到熙宁四年的冬天是一个多事的冬天。

    三司胄案办公厅内的火炉很暖和石越叫了几个同僚一起围着火炉取暖一边说着朝廷里的趣谈秩事有个叫沈归田的小吏非常有趣摇头晃脑的把大宋朝的趣闻从太祖开国起一直讲到本朝为止逗得石越等人捧腹大笑。

    “老沈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一个叫赵规的小吏从外面走进来笑着问道。突然发现石越也在连忙行了一礼。

    石越挥手笑道:“今日不理那些虚文老赵过来坐外面也太冷了些吧。”

    沈归田笑问:“老赵你到三司六部逛了一圈听到什么新闻呀?”

    “还真有新闻国子监出事了。”赵规事不关己的说道。

    石越听得一怔国子监能出什么事?

    那些小吏兴趣都上来了有人把赵规拉了过来几个人抢着问道:“老赵说说国子监出什么事了?不说前几天皇上还加了他们的钱吗?一年三千两呢。”

    赵规把手伸到火炉烤了烤手细里慢条说道:“方才听说的国子监出了一道题目策问王莽、后周变法的事情有个叫苏嘉的说了一堆不是得了个优等。有个叫苏液的向曾布告密说他们非毁时政。护法曾布把国子监张璪臭骂了一顿又告诉王相公。”

    石越听着听着脸上慢慢凝重起来因问道:“王相怎么处置的?”

    “拗相公还能怎么处置?国子监所有的学官全部罢免李定、常秩连夜入国子监判监事陆佃、黎宗孟、叶涛、曾肇、沈季长这些人当了国子监学官。”他们是些小吏对王安石根本不太在乎说话也特随便。

    沈归田听了笑骂道:“以后王家开会可以搬到国子监开了。”

    有人问道:“此话怎讲?”石越也是一怔。

    沈归田笑道:“你看看这些人陆佃是王相公的学生沈季长是王相公的妹婿叶涛是王相公的侄婿曾肇是曾布的弟弟……”

    众人听得哄堂大笑眼见他还要说下去石越连忙咳了一声说道:“老沈这些话不是你应当说的。”

    哪知沈归田根本不在乎“石大人俺知道你身处嫌疑之地不过您也别怕说王安石坏话的人是我不是你这里的同僚都不是长舌之妇要是肯拍马屁我们也不至于在三司里面混了这么久还是呆在胄案做小吏。不瞒您说我也是个同进士出身的中同进士那一年是八品现在还是个八品若是肯管管这嘴巴不至于这样。”

    石越听他抢白尴尬了半天想想自己也是好意不过这世界上尽有软硬不吃的人只好笑道:“即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去看看作坊的学生们。”说着起身走了出去虽然他挺欣赏沈归田但是这个样他是不能学的。而这个地方也不久待否则日后难保不传扬出去到时候说什么石越和胄案小吏一起讥刺宰相这多少也是个罪名。

    刚出得大门一股凛烈的寒风迎面而来似刀子一样刮到他脸上他想了想刚才赵规所说国子监发生的事情长叹了一口气。王安石如此容不得异议只怕这件事只是一个借口王安石不过是想趁此机会控制国子监让国子监的学员们都接受他变法的思想为他的新法培养出一大堆官员来罢了。

    石越上了马一边走一边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忽然想起一事脸色都白了。他扬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一鞭“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