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吕氏复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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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为官方报纸的《新义报》(正式的名称是《皇宋新义报》)影响力远远超过《汴京新闻》虽然模仿《汴京新闻》的体例但是这份报纸的特殊身份无疑使它具有了官方喉舌的意义。^^.com^^因此对报纸的控制权同样会牵动许多人敏感的神经。

    在《新义报》创刊三天之后已经身为经义局编撰的王雱被任命《新义报》副主编成为《新义报》的太上编辑因为《新义报》完全是一个新生的机构而且不涉及具体的政务因此王雱并无回避的必要——虽然冯京提出宰相子侄最好回避但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而石越则被突如其来的事务给忙疯了王韶不断的要钱要粮要兵器要衣服冬天就要到来将士们没有寒衣怎么行?一方面要和文彦博这个老头子沟通一方面要小心处理王安石的关系还要去军器监这个名义上的下属机构和吕惠卿这个笑容可掬的家伙打交道石越一天差不多有半天时间是在马车上。幸好曾布和自己关系不错和三司那边的沟通还算比较顺畅。

    吕惠卿办起事来很痛快处事利索让石越很是欣赏而且对人和气很多时候石越都有点怀疑《宋史》把这个男子名列《奸臣传》是不是出于成见。

    “眼见一天天入冬从各地都作坊调集寒衣时间上只怕来不及。将士们受冻影响战局不是小事。”吕惠卿沉吟道。

    石越不动声色的看着吕惠卿调集不了应有的寒衣不是他的责任吕惠卿如果想向他石越诉苦只怕是找错了对象。

    “京师的绢、布、棉花也不能全部征购完了十月一到就有例行的赏赐数十万禁军上万的官员还有数十万户的老百姓都需要这些东西过冬。到时候汴水冻冰漕运不通说什么都有点来不及毕竟京师是根本之地。军器监我才上任之前的准备不充分我也很为难。”吕惠卿向石越摊摊手。

    石越却不去看他把目光转向文彦博果然文彦博急道:“兵者国之大事。从陕西调集一些四川来的全部运往前线再加京师的储备应当够了吧?”

    吕惠卿摇了摇头“军器监的储备不到两万。可是因为胄案改军器监又接连出了事情没有人理会到这件事情当时正是盛夏谁会去想冬衣呢。”

    王安石望了望政事堂外的那棵大树沉着脸说道:“不管怎么说前线将士的供需一定要保证。”王韶的每一次胜利都是给皇帝和新党的一剂强心剂。

    吕惠卿听王安石定了基调便改口笑道:“虽然困难重重但未必没有办法。”

    “吉甫你说说有什么好办法。”王安石看着吕惠卿问道。

    “京师唐家棉纺行的棉花和棉布有十万之巨我们可以先全部买下来吩咐几家成衣店连夜开工再加上军器监的工匠一起二十万冬衣半月可成。然后再叫薛向从江准诸路调集棉布过来在京师卖掉。那么就可以先应这个急了。”吕惠卿笑道。薛向是六路均输使总管新法中六路均输法的实践。

    文彦博皱眉道:“十万匹棉布要多少钱呀?再说马上入八月薛向有三头六臂现在才征调十月汴水结冰前这些布进京是不可能了。唐家棉纺行的棉布没有了老百姓怎么办?到时候布价肯定飞涨。”

    吕惠卿笑道:“我就不信薛向没有一点储备。再说了本来朝廷有严令非官船不许入京所以私船都是到了附近就转陆路这样就慢了太多这次我们可以暂时放松允许唐家租私家船向京师调棉布唐家在江准积屯的棉布棉花决不会少。就算这一条不能通过那么让薛向先向唐家借一点先供给京师也就是了。”

    王安石不经意的看了石越一眼问道:“子明你的意思如何?”石越和唐家的关系众所周知。

    石越琢磨着吕惠卿的话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除了让薛向向唐家“借”棉布这个主意不利于唐家之外别的似乎都对唐家有利。这吕惠卿就这么好?

    见王安石相问石越连忙答道:“这也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不过如果仅向唐家一家买只怕招惹物议不如多向几家买比较好。”

    王安石点了点头说道:“借就不必了让薛向如果不够就向唐家买吧。免得招惹物议。至于私家船进京这个例不能破。朝廷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辈有什么用?先这么定着。”

    石越婉拒了冯京的邀请急急回到赐邸。他实在不明白吕惠卿是什么意思有一个自己捉摸不透的对手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所以非得弄明白不可。

    刚进家门才吩咐侍剑去请唐棣就听到李丁文迎出来笑道:“公子你看看谁来了。”

    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传了过来:“子明贤侄别来无恙。”

    他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唐二叔你怎么来了?”站在他前面的正是胖弥陀一样的唐甘南此时笑嘻嘻的向自己打招呼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唐棣另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小男孩身着一袭雪白的丝绸长袍腰间扎着黑色的绸带显得英气勃勃长相不象唐甘南倒有几分象唐棣。

    见石越打量着这少年唐甘南冲那个少年笑道:“康儿还不见过子明兄长。”原来这个孩子就是唐甘南的次子唐康。

    唐康上前几步揖礼道:“子明哥哥好。”眼睛一边不安份的打量着石越毕竟石越在每个少年的心目中都是一个传奇。

    石越连忙牵起他的手笑道:“一家人不用拘礼。来进屋谈。”

    众人进座坐好石越问了唐康几句话见唐康答对落落大方心里便有几分喜欢这个孩子因笑道:“二叔康儿这孩子他日必成大器。”

    唐甘南咪着眼睛笑道:“他能不能成大器就看贤侄你的了我把他送到白水潭就算偷了这个懒这孩子就交给贤侄和长卿调教了。”

    石越笑了笑“二叔放心少不了还一个少年进士给你。”

    众人哈哈大笑。

    唐棣因笑道:“说到少年进士倒真有一个出色的。”

    石越好奇心起端了茶先不喝停在手中问道:“毅夫说的是何方英杰呢?”

    唐棣笑道:“这人和我同榜进士姓蔡名卞听说是王安石的学生十二岁中进士比他同时中进士的堂兄蔡京要年轻十多岁现在江阴做主薄今年也不过十四岁任上推行改良青苗法、合作社兴修水利端的是个奇才当地百姓把他和甘罗相比。”

    石越却是知道蔡京和蔡卞的一个是千古奸相对北京的灭亡负有重要责任一个是王安石的“爱婿”——不过现在还不是——王安石**待字闺中他倒是知道的不过他不知道女孩子他已经见过。这时听到蔡卞不过十四岁不由咂舌这个世界上真有“天才”这种东西存在呀。

    唐甘南笑道:“这个蔡卞我也知道江阴县的几个钱庄我们都是和本地的士绅联合建的有一家钱庄利息高了点被他当天就给封了。罚了三千贯真是雷厉风行的人物。他堂兄蔡京在钱塘和夷人打交道虽然有几分才具不过爱财爱色没什么风评可言我们就喂了不少钱给他。这家伙吃东西最是挑剔说起来子明你的排场比起他就远远不如了。”

    石越笑道:“蔡京呵呵……”摇了摇头心里有几分好笑。

    唐甘南因说道:“其实子明你也不必如此简陋买几个女孩回来侍侯家里的家丁也要添几个多少有几分天子重臣的气派嘛。你看看王安石他家的家丁有多少?没有人说他贪污了他还是个清官那种排扬是宰相应有的气派。”

    石越也不去解释只笑道:“王丞相的月俸不是我可以比的我的月俸只有他一个零头他那种排场已是很简朴了晏相公在的时候比他风光多了。说起来现在的几个宰相也数他最没有派头——这不能比我若摆那种排场御史就会说我收受贿赂了。”

    “御史就是喜欢欺软怕硬没事找事。朝中大臣收受贿赂的多了。吕惠卿什么品秩能有多少傣禄?还不是靠收贿赂?薛向做六路均输最一大肥差每年都会送给他孝敬曾布看起来一本正经一样收钱图的就是这两人在王安石面前能说上话。吕惠卿就是做得聪明一点罢了他自己管的那块他倒清得水似的别人无话可说。他收钱也不是自己收他有两个弟弟呢这次我们唐家棉行就送给他弟弟吕和卿五千贯外加大相国寺附近一座宅子。”唐甘南眯着眼睛似闹家常一样的说道。

    石越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叫过侍剑说道:“侍剑你带康少爷去白水潭玩玩。”他怕唐康是少年心性听到这些说出去就是无穷的祸患。

    唐甘南知道他的意思等两个少年出去后笑道:“康儿不是读死书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贤侄可放心的。”

    石越因问道:“你们贿赂吕和卿是什么原因?”政事堂的事他不敢乱说就算是唐甘南也怕他不小心传出去追究起来他的前途就毁了。

    “还不是因为吕惠卿管着军器监我们打听到西北将士的寒衣未好就先往京师多积了十万匹绵布我们不过让吕惠卿买我们的布罢了打点打点就可以卖个好价钱。”唐甘南笑道嘴巴向李丁文呶呶“李先生也知道的。”

    石越一下子全明白过了吕惠卿真是狠一方面收了唐家的钱替唐家说话还故意搞得这么复杂明知道自己和唐家的关系不会反对通过绝无问题;一方面又给薛向找了个借口可以征购棉布棉花无论是“借”还是“征购”说到底都是是强行贱价购买不过是个程度问题薛向又可以从中谋利。唐家要怪也不能怪到他头上只能怪薛向。而好处他全得了最后还是为国分忧!

    不过他不明白的是李丁文为什么要赞成唐家这么做而不是通过自己去办这件事情。想到这便不由自主的把眼光投入李丁文。

    李丁文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淡淡的说了句:“公子是要办大事的和吕惠卿比什么排场呀。依我看现在这样挺好。”这话又似是回答唐甘南又似是回答石越。

    唐甘南玲珑一样的人哪有不明白的因笑道:“对贤侄是要有大作为的。”他和李丁文倒是相交甚欢。

    唐棣虽然在地方历练了两年逢迎送往收受卖放看过不少可是心里却是一直看不惯这时候听到朝中这么多重臣收受贿赂心里很不舒服朗声道:“我们何不抓住这个证据扳倒吕惠卿?”

    此话一出石越三人愕然相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石越苦笑着解释:“收受贿赂的吕和卿不是吕惠卿。再说这样自首的话人家多半以为是设圈套陷害没有铁证如何扳得倒吕惠卿?难道吕和卿收了钱还会写得收条给你?”

    唐棣哑口无言可依然还是愤愤不已。

    李丁文笑道:“毅夫不必如此。指望天下官员都清如水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公子说过权力制衡是一剂良方可真说要完全杜绝那只怕也不可能的。王韶在前线打仗还不是拼命要钱市易法也好通熙河也好都是向朝廷要钱朝廷明明知道他账目不清虚报数字可也没有治他。你个个都要除之而后快只怕朝中最后也没几个人了。真要澄清吏治造福天下还得徐徐努力第一次还要公子站稳脚跟手握大权才成。”

    唐棣心里也知道李丁文说得有理可是心里总是不痛快因对石越说道:“子明希望你以后不要忘记自己最初的理想!”

    石越站起来认真的答道:“你放心。”

    唐棣凝视石越半晌忽然开怀笑道:“子明我相信你。”说罢抱拳道:“二叔、李兄我听多了这些事情心里不痛快先去白水潭看看康儿他们。”也不等三人回答转身便走。

    李丁文看着唐棣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半晌才转身对唐甘南说道:“唐兄现在我们可以说说在契丹设分店的事情了……”

    在某些人的眼里《新义报》的发行打开了潘多拉之盒当嵩阳书院、横渠书院的讲演组结束讲演返回学院之后他们对于汴京的人文风气羡慕不已《白水潭学刊》不用说了那设计得颇有气象的讲演堂与辩论堂一栋栋藏在树林与花丛中的教学楼还有闻所未闻的实验室田野与花园校园与市井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连贩夫走卒说起话来都比别处的要文雅几分……他们这些人去了白水潭简直感到自惭形秽。

    特别给他们深刻印象的除了这些之外便是白水潭的学生们活跃的思想许多的观点让他们闻所未闻比如在佛经要义的讲演中三大学院都是说禅宗与儒学的互印而白水潭则有一个学生讲的却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因明学”和逻辑学、名家的关系。而对诸子百家、王霸利义之辩白水潭的学生也表现相当的抢演。中间五天白水潭对自己的宣传几乎让一些学子有留在白水潭不愿意回去的冲动。

    与此相俦的则是《汴京新闻》这种叫报纸的东西给了他们巨大的冲击。人们可以借这个东西议论官府的得失可以探讨学问可以了解民情最让人炫目的感觉是那种凡是被报纸报道的人和事都是被千万人同时注目的感觉……

    他们的心都被打动了。

    当横渠书院的人在回关中的途中经过西京洛阳的时候他们遇上了更震撼的事情朝廷的《新义报》问世了!我们要办自己的学刊我们要办自己的报纸我们要做到和白水潭一样……这样的想法充斥着横渠学院的学子们的心关中人固有的骄傲对先进地区的羡慕激励着每一个人。虽然关中因为种种原因而导致不可抗拒的衰落让他们在经济实力与技术实力上无法与白水潭相比但是仅仅一年之后《横渠学刊》终于问世了虽然当时的大宋各大书院几乎都有自己的学刊了但是以横渠学院的经济实力能做到这一点已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而嵩阳书院比起横渠书院来条件要好得多。嵩阳书院始建于北魏太和八年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后唐时就有人在此讲学便是从后周正式变成书院时算起在大宋各大学院中亦是历史很长的了。他们书院的名称是仁宗皇帝御笔钦赐书院的气象规模较之白水潭更多了几分古朴之气一代名臣范仲俺也曾在此讲学便是现在白水潭的程颐也在此讲过学。嵩阳书院和西京国子监关系密切常常互相往来交流。如今亲眼看到白水潭学院的兴盛除了羡慕与赞叹之外嵩阳书院的士子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低下高傲的头的。回到嵩阳书院的第二个月继白水潭与国子监之后嵩阳书院创办了自己的《嵩阳学刊》并且毫不犹豫的成立了格物院学校分科完全效仿白水潭他们数次派人到白水潭学院希望白水潭学院能选派优秀的学生甚至教授过来讲学帮助他们建立全面的教育体系。

    而仅仅是在《新义报》发行一个月之后几乎与《嵩阳学刊》同时在西京洛阳聚居西京的富弼等致仕的元老大臣依托西京国子监与附近的嵩阳书院在洛阳创办了大宋的第三份报纸——《西京评论》。此后数百年《西京评论》牢牢占据着大宋五大报之一的位置以立场保守稳健而著称于世。

    大宋的保守派终于在被王安石逐出御史台之后找到了一个说话的平台。这是吕惠卿创议办《新义报》时绝没有想到的——旧党们并不是在每一件事上都守旧不变的。做为旧党精神领袖的司马光虽然依然缄默不语埋头撰写《资治通鉴》以不谈政治这样的手段来抗议新法但对《西京评论》的问世他表达了他独特的支持方法他把《资治通鉴考异》的内容陆续送给了《西京评论》报默默的表达他的态度。

    石越一边吃饭一边读着手边的三份报纸《汴京新闻》与《新义报》是当天的《西京评论》则是昨天的——说起来《西京评论》在汴京卖得很不错据说每天的销量在东京都有两万份以上可见旧党的势力依然很强大。

    欧阳修在八月初逝世虽然晚景并不见得多么好但死后却是备极哀荣太常议论谥号之时竟比之韩愈谥一个“文”字据石越所知整个宋代人臣单谥一个“文”字的也就王安石一人而已这是文臣最高的尊荣了——连范仲淹都是“文正”虽然是双谥中最好的谥号之一但是比起单谥来还是要差那么一点。不过这件事因为判太常寺常秩和欧阳修不和从中做梗明褒实贬最后还是谥号“文忠”终于没能享受那么高的待遇。但不管怎么说身为文臣有一个“文”就很了不起了连包拯都没有“文”字的。朝廷赐钱一万贯给他办丧事家乡与京师同时举祭远在杭州的苏轼也亲往吊丧。天子以下昌王赵颢、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安石等在京师遥祭本来朝廷是想派个常秩和一个翰林学士去欧阳修家乡吊拜的因为石越在现代时就很景仰欧阳修提携后进不遗余力的种种事迹因此他特意请求皇帝让他去欧阳修家乡参加祭礼——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在当时是完全是出于自己一时冲动的决定在后面的日子里对他的政治生涯起了多大的作用。

    而此时刚刚从欧阳修家乡江西吉州兼程回到京师不久的石越第一件事自然是了解一下朝中最近的情况以及报纸上关注的重点。只有侍剑还在为能够去江西游玩一次兴奋不已。

    “唔?……潜光兄范纯仁不是在帮司马光写《资治通鉴》吗?他怎么跑到《西京评论》上发表文章了?”石越看到手边《西京评论》头版文章的作者名吃了一惊一口饭没有吞下去差点噎着。

    李丁文见他这样子心里暗叹在自己家里还好传出去的话又是一大笑话——石越吃饭没个吃相多好的花边新闻。一边笑着回答:“公子去江西给文忠公吊丧京师这边已经打起来了。”

    “啊?”石越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能吧?这才几天?出什么事了?”

    李丁文笑着指着石越的报纸“你看这是范纯仁的这是富弼的这是刘颁的明里都是悼念欧阳修的称赞他是韩愈以后第一人对于太常定谥文忠颇有不满。提出要继承欧阳修的遗志坚持古文运动复兴儒家。范纯仁和欧阳修是世交欧阳修私修《五代史》他可能先读过在这里很是夸奖《五代史》立意深远春秋笔法褒贬得当重义尚节又回顾庆历新政等等暗中对新法和王安石多有攻击……”说着又翻出一张《汴京新闻》“你看看这一篇这是呼应复兴儒家古文运动的但这一篇却是典型的受公子影响认为利亦可为义经权当并重……”一边又抽出一张《新义报》翻到一篇文章笑道:“《新义报》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这一篇是暗中讥讽欧阳修私德有亏谥为文忠已是很好了。用词虽然委婉但谁都能读出来。这一篇也是回顾庆历新政和欧阳修生平的指出以史为鉴现在的新法正是吸收前人经验得出来的好办法而有些人看不到新法的成绩不会为天下百姓着想只是想着自己的私利因为新法受损失又固步自封是腐儒和小人儒。”

    石越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丁文身边变魔术一样抽了一张又一张的报纸终于发现这口水仗打得甚是厉害若不是顾及欧阳修刚死只怕双方就要破口对骂了。他一边浏览那些报纸一边摇头笑道:“这真是一丁点事也能吵得不可开交三国混战呀。哟你这看《西京评论》在讽刺《汴京新闻》呢……”

    李丁文也笑道:“这的确是小事不过却有大事。”

    石越愕然道:“什么大事?”

    “你看看这一篇《西京评论》对军器监案搞得一个专刊名义上向洛阳的百姓介绍这个案子的来胧去脉实际上却是对这件案子拖在现在没有结果大为不满。他们提出了几大疑点指出案情蹊跷孙固与沈括可能有冤情。文中隐隐约约矛头直指王安石。又对开封府陈绎和御史中丞蔡确办案不力大加抨击说火药配方失窃关系重大这个配方‘生要见人死当见尸’不可以不了了之。”李丁文笑得非常开心显然这件事这样处置旧党绝不甘心孙固多少朋友得为他抱不平石越甚至怀疑李丁文也参预了这一个专题报道的出世。

    他狐疑的看了李丁文一眼李丁文却视而不见继续幸灾乐祸地说道:“不过这次长卿有麻烦了《新义报》显然是转移矛盾他们立即刊了一个专题表面上是呼应《西京评论》实际上却是指责《汴京新闻》只想着自己出名提高销量一点也不考虑军器监的政治、军事意义一方面给大臣的名誉造成极坏的影响一方面让敌国知道火药配方失窃肯定蠢蠢欲动想要据为已有如果最后火药配方落到敌国手中《汴京新闻》也要负责任。”反正军器监案现在闹得越大对石越越有利《汴京新闻》的麻烦他李丁文才懒得操心呢让桑充国碰碰壁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歹。

    石越叹了口气心里苦笑道:“王元泽也算是才智之士转移视线这样的千年以后的政客常用的手法他现在就用得这么纯熟。”他却不知道这是御史中丞蔡确的主意。

    不过做为石越来说桑家其实并不仅仅是盟友的关系那么简单在某种意义上桑家是石越在那个时代的“家”所以对于李丁文把桑家放到算盘上来算计他一直很有点反感与抗拒。这种“家”的感觉对于石越来说实在是相当大的**。因此对于桑充国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是那种兄弟的感觉毕竟不是说没有就没有也许就是一个任性的弟弟吧。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石越心里并不想桑充国遇上什么麻烦。

    他故意的淡淡的问道:“那么长卿他们是什么反应?”

    李丁文笑道:“长卿也是聪明的人虽然欧阳修不在但是有程颢相助加上他最近认识了两个人……”说到这他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石越笑问:“是何方神圣?”

    “一个晏相公的公子晏几道文章**妙笔生花;还有一个是晏几道的朋友是个宫门小吏叫郑侠听说为人还不错。晏几道和长卿听说相交甚欢长卿还把他请到了白水潭做助教在明理院专门讲诗辞文章。”

    晏几道这个人石越当然是知道的他笑道:“原来是小山呀。”——虽然在他心中郑侠引起的震动比晏几道要大得多任何学历史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郑侠虽是小吏却是能掀起惊天波浪的人但石越的修养功夫已很到家这时他倒能装成一点都不在意这个人的样子。

    李丁文笑道:“小晏相门之后虽然为人清高不过也是慷慨**的和长卿自然谈得来。王元泽那点本事小晏怎么看不出呢?何况还有程颢在。《汴京新闻》自然是奋起反击说自己做的事情上合天理下合人情公子的《三代之治》与《论语正义》算是被引滥了什么言论、清议、制衡的意义扯得天花乱坠。又批评《新义报》即是朝廷主办的报纸军器监的案子查不清楚不去怪有司反倒缺罪责给他们这些草民是荒唐可笑。小晏写了几篇妙文冷嘲热讽估计王元泽的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石越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听李丁文又道:“不过公子你看看报纸就知道《西京评论》对于《汴京新闻》报道军器监案也不满呢一方面自然是敦促朝廷要让案子水落石出一方面却也责怪《汴京新闻》行事轻佻。和长卿又打了一回口水仗。这十几天的日子实在是好看得很看看三大报纸互殴也算是其乐无穷。”说罢哈哈大笑。

    “朝中没有动静?三家报纸把事情又炒出来蔡确和陈绎的日子不好过吧?”

    “文彦博名义上还能管着军器监呀他自然与《西京评论》一朝一野互相呼应。王安石对于这个突然冒了来的《西京评论》心里恼火着呢不过现在也不能说什么民间的《汴京新闻》也有了朝廷的《新义报》也办了没个理由说不让人家办《西京评论》好不容易控制御史台现在居然变出了一个声音更大的对头嘿嘿他现在肯定后悔当初没有坚持把《汴京新闻》扑灭在萌芽状态。韩琦也上书了要求朝廷彻查此案。现在日子最不好过的自然是陈绎和蔡确了。”

    的确陈绎堪称大宋有史来最倒霉的开封府知府了。身为首都市长身份自然比别的知府要高可是麻烦也出乎意料的多。

    白水潭案他解决得还算利索本来以为可以不要再扯上太复杂的政治案件结果又冒出一个军器监案明显牵涉到新党、旧党、石越三方利益。他陈绎是办案的能手一眼就知道这中间有猫腻可是知道归知道他敢查吗?风骨再硬也顶不住这三方的压力呀?何况还有一个御史中丞蔡确从中掣肘。所以一开始他就抱着一个不了了之的想法慢慢的时间长了大家就忘记了结果《西京评论》“旧事”重提这次把他这个知开封府又推到了风尖浪口。

    皇帝、中书严辞切旨要他加紧破案以安中外之心而这个案子明明是不能破的。陈绎几次想打主意告病或者干脆请求外放可是又无法扑灭自己心中那种对功名的渴望之心在开封府上升迁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运气好的话可以进政事堂——这种**陈绎无法抗拒。所以才勉强坚持到今天。

    “田捕头有没有什么消息?”陈绎端坐在椅子上自己不报任何希望的例行公事一样的问着这个新上任不久的捕头田烈武这小子长得五大三粗除了公门常用的棒子、朴刀、铁链外长枪和箭法都相当不错为人还算精细平时办案倒是一个帮手可是这种案子嘛陈绎也知道不过是做做样子例行公事的。

    田烈武是捕快世家爷爷是捕快父亲是捕快自己还是捕快不过他倒是读过几年私塾的家里对他没什么指望只想他继续家业开封府的总捕头就是家里对他最大的期待了。而他自己却似乎更喜欢带兵打仗平时也读读兵书——虽然不太读得懂他是一边听评书一边读兵书自己琢磨着罢了。但是这种事情他是不敢在家里说的一说的话肯定被老头子骂:“兵书兵书有什么出息?当兵的倒霉着呢狄相爷怎么样?做到他那份上还是被人看不起。你本事考文进士那是祖宗的光耀当兵还不如当捕头。有本事做到开封府的总捕头风光着呢想当年包大人在的时候我……”然后自然是可以说上三天三夜的吹嘘其实田烈武明白得很他老爸当年在包大人手下不过是平常的捕快罢了站在堂上喊喊“威武”自己好歹还是个小捕头了。

    这几个月来接了陈大人这宗案子田烈武哪里懂那么内幕他倒是实心实意的查可是军器监不是那么好进的说是说查失窃案结果档案室总共只让进去过一次还是有陈大人在场时间不过一柱香军器监的人时刻陪着防贼似的他当时就想骂:“这么有本事怎么让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呢?”

    不过骂归骂他还是希望能够破案的。酒馆茶楼妓院商行四处打探消息也没有闲着过。结果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想让陈大人提审军器监的人陈大人也推三阻四害得他老想要是包大人在会不会这样?不过后来他算是明白了陈大人压根就没有想破这案他也落得清闲几天不料才想明白要清闲下来上头又问起来了。把田烈武搞得满头雾水。

    他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回大人实在是没有什么消息。我估计这样查也不会有消息契丹狗被几个弟兄盯得死死的党项狗那边也盯死了。可一点动静也没有。军器监的人我们也盯了梢半分破绽都没有。依小的看还得去军器监勘探一回至少也得提审几个人才成。”

    陈绎心里苦笑“我敢吗?我要是像你小子这么简单就好了。”口里却只能说道:“很好田捕头你继续抓紧说不定时间一长有人就守不着口不小心露出点马脚来。这提审军器监的人手续麻烦着呢本官自会考虑你先下去吧。这个案子你继续盯紧了就是。”

    田烈武告了退刚走到门口就听有人进去禀道:“御史中丞蔡大人求见。”

    “快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