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字数:6759   加入书签

A+A-

    「你就这般随便让她留下」和个女人独处,他会没有私心

    「一开始我拒绝了,让她回去。」看到她气恼神色,他真要叹息了。

    他再忙也不该忙得没时间和她见面,透过中间人传话,明知这丫鬟对他有图谋,还让她钻了个空,给自己惹来祸端。

    如果玉儿不过来,他是不是无从得知她被蒙在鼓里,若是商大少再使把劲来抢人,等他忙完了,人也回商府了,他想再夺回谈何容易。

    错在他,过于轻信旁人,他活该被骂个狗血淋头,这下想让她再相信他,恐怕又要费一番功夫了。

    看他衣服坦坦荡荡的模样,真是个勾引人的妖孽气上加气的安玺玉伸出一指戳向他胸口。

    大掌温厚地包住纤素小手,流泉般的笑声轻泻而出。

    「她问我天冬、女贞子、玉竹是不是补气祛痰,她说你最近痰多,她想炖锅汤给你补补身。」

    「哼她说什么你都信,你这颗猪脑袋怎么不一并炖给我补一补,省得你隔着不用白白浪费了。」居然有人会笨得相信这种鬼话。

    「我让她走了,可是她又来了,每次都用你的名义送汤送茶送糕点,我不能说不,因为那是你的心意,我以为那是你的心意。」他不开口赶人,也不太理会她,除非话题绕到他所在意的女子身上。

    她有些吃味地无理取闹。

    「我就不信你看不出她的小心机,妖孽之所以是妖孽乃狡猾成性,这点消失你会摆不平」

    「第一,我太忙了,忙得分身乏术,暂且搁下此事;第二,她是你的人,我不想你难过。」他的确可以处理得很漂亮,让人无从怨怼,但

    巫青墨头一回发现他不是完人,面对事情的应变能力未如想象中敏锐,世事多变难以掌控,他太高估自己,才会让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演变成未来娘子的滔天怒火。

    「如果说我不太喜欢你的解释呢推托之词人人会说,你确实让她留在你身边,而我对你的人品产生质疑,你以前说过的话在我心中全不存在了,我不相信你。」他若心里有她,不会让她亲眼目睹这令人难堪的一幕。

    深了几分的黑瞳忽地紧缩,幽黯沉郁。

    「弄壁,把胭脂丢出去,从这一刻起没有我的允许,她不得再踏入一步」

    一直在旁准备适时帮主子说话的弄壁突地被叫到,愣了一下,「什么,丢出去」呃,这样好吗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实在狠不下心。

    「还不动。」他冷喝。

    弄壁一挺腰,大声地应了一声。

    「是。」

    原本还心存侥幸的胭脂在一旁看戏,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认为这件事两边欺瞒的事被揭穿了,她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硬逼着巫青墨认下她,许她个衣食无缺的名分,就算安玺玉真改嫁巫青墨,她总还是个体面的妾。

    可是人家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一见到正主儿来了就急巴巴地赶过去,还要把她丢出去,没想过她也是一个人。

    为今之计只有抱着夫人大腿哭泣了,咬死了巫大夫始乱终弃,她这背主的丫鬟才有出路,让夫人为她做主,有个好归宿。

    胭脂眼波一动,刚要扑向安玺玉哭诉她遇人不淑的委屈,冷不防一只大脚朝她胸口一踹,她整个人往后飞出去,撞倒了叠成塔的竹箩筐。

    一口鲜红的血这么呕出喉间,染红了晒成干叶的药草,斑斑点点沁入叶脉,形成诡异的暗红。

    「巫大魔头,你下脚也未免太重了,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闹出人命可要蹲大牢,等候秋决。」除非他后台够硬,有免死金牌。

    巫青墨面不改色地踢踢鞋底泥块。

    「以我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一时半刻死不了,抬远点,冻死在路旁就不干我的事。」

    「她是我家丫鬟。」好像有点不太厚道,她居然觉得大快人心,浑身舒畅

    唉,她太不应该了。

    他垂眸瞧见她微扬起的嘴角,眼底阴郁稍微散了些。

    「你还要捡回去干活」

    「呃,考虑考虑,她跟着我一起出商府大门,总不能无情无义的丢下她。」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地方好去,这年头被卖入大户人家为婢的姑娘家通常家境不佳,是爹娘眼中的赔钱货。

    「回春堂在金阳县缺个煮饭丫头,离此地五百里。」送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安玺玉侧目一睨。

    「你舍得」

    他似在笑,弯起的乌眉却如出鞘的剑,寒气森森。

    「信不信我把人剁了喂狗,官府连问都不会问一句,认定为急症猝死,一了百了。」

    呼她怎么有种冷飕飕的感觉。

    「如果我决定不嫁你,你不会把我杀了烧成灰混在土里种花吧」

    「玉儿。」他声润如玉,好听得令人忘我。

    「干、干嘛」 她不自觉惊跳了一下,忽地觉得他比开膛手杰克更危险。

    「放心,我会和你种在一块,你说你偏好何种花卉牡丹或是芍药,还是月季、海棠,一树梨花也不错,做鬼也能坐在树底下赏漫天洒落的梨花。」他笑得迷人,彷佛能和她合葬是件美好的事。

    「巫青墨,你说你什么时候最疏于防备,一剑穿心能不能要你的命」妖孽是邪恶危险的,不该存活于世。

    他笑咧一口白牙,眼泛柔光。

    「床上。」

    「床上」

    「当我们翻云覆雨、几度春风后,你娇软无力地躺在我怀里,我的胸口离你最近,定能一刀毙命。」他愿将生命交到她手中。

    表情很呆的安玺玉看着他将素白小手执起,掌心贴着他心跳处,「咚咚咚」地规律声响让她为之轻颤。

    「你呀真是妖孽,谁当了你老婆谁可怜,绝对逃不过你的手掌心。」

    「恭喜你了,玉儿,造福无数识人不清的女子,我只祸害你。」一低头,他吻住她花般柔嫩的朱唇,不让她逃开地按住后脑,深深吻入唇齿。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有一群人好多人,夫人带了一群人往庄子里闯,脸色很差的要找夫人,夫人快点回去,不然徐嬷嬷就要给夫人跪下了」

    什么夫人带了一群人,夫人要找夫人,谁又给夫人跪下了,明明夫人就在这儿呀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牛家小妹到底在嚷嚷什么,教人全然摸不着头绪。

    香腮绯若朝霞的安玺玉抚着微肿的唇,眼神柔媚如丝,情不自禁轻轻捂住口。

    她的心很慌,脑子很乱,呼吸微急,千丝万缕的思绪如蚕茧,她找不到丝头也解不开,只能被困在汝白色的丝线里。

    他他怎么吻了她古人不是很拘谨,视礼教为依归,从不轻率,男女间的事只能在闺房里,一出房门便是正经八百的老古板,连牵牵小手都是踰矩的行径。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或者说,她为何不觉得厌恶,放任他一吻再吻的冒犯,甚至是鼓励把手插入他黑发,将他拉向她,更痛快地吻到嘴唇都肿了,她还听见他由喉咙间滚出的轻笑声。

    难道她爱上他了

    她摇着头,想撇开脑子里的杂音,会在意、会嫉妒、会想一直看着他,即使是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妖孽,她还是觉得他最好看,万人之中她一眼就能看见他。

    这是情生意动的感觉吧精明的都会女子竟然栽在笑得像一朵花的男人身上,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挑重点说,你家夫人神游中。」一道温润的男声扬起,找回安玺玉飘远的神智。

    谁在神游,她在沉思。

    牛小妹看了看说话的巫大夫,再瞧瞧眼神娇媚的夫人,她喘了口气。

    「夫人,庄子来人了,好像是你娘家的人,徐嬷嬷让我来唤人。」

    「我娘家的人」会是谁

    顶着安玉儿身分的安玺玉其实很怕见安家的人,因为她根本不是这具躯体的主人,哪认得安家的老老少少,一碰面不就全穿帮了,所以她一直逃避和那边的亲人有连系。

    和离一事也始终保守秘密,尽管徐嬷嬷口中嚷着要让安家人出面讨回公道,可是她以不伤家人的心为由压着。

    如今他们找上门,不知所为何来,她真的有些担心,怕人识破她不是安家女儿,虽然她也姓安

    「我陪你回庄瞧瞧,没人能伤得了你。」巫青墨轻拥着她肩头,看似清瘦的臂膀可靠有力。

    「不必了,自个儿家人有什么好见外,难道还会吃了我不成」说是这么说,她忽地捉住他移开的手臂,颤笑地握紧。

    「帮我壮胆也好。」

    「壮胆」她的手好冰,还抖着。

    安玺玉勉强挤出一丝涩笑。

    「如果友人拿戒尺抽我,你要挡在我前头护我。」

    戒尺巫青墨握紧了她的手。

    但当两人以视死如归的气魄回到洗花坞时,事情却大大超出安玺玉想象

    面对声势浩大的亲友团,安玺玉得到的不是谩骂和狂吼,而是一个又一个的拥抱,而是教人动容又眼眶泛红的泪水,一双双蓄泪的红眼睛让她彻底感受到有家人真好。

    她是被宠爱、被怜惜的,即使最疼爱她的祖母不在了,那不见皱纹、依然美丽如昔的娘亲,几个体型壮硕、哭起来像熊吼的哥哥、或端庄、或秀丽、或清妍的嫂嫂们,他们对她的心疼不是假的,总要摸摸她才放心。

    「娘的心肝呀你受苦了,瞧,娘好端端的宝贝儿被那群狼心狗肺的畜生折腾成什么样,娘心痛呀」

    「娘,我很好,没吃什么苦」一只熊掌忽地往她背上拍,差点把她拍到断气。

    「妹妹别怕,商府的人敢欺负你,哥哥上门把他们全打瘸了,看谁敢给你脸色看。」安家大郎声音宏亮,胳臂有女子大腿粗,说他能一拳打死老虎都不稀奇。

    「是呀妹妹,商府小子欺人太甚,把我们如花似玉的妹子当沙子踩,要是不给他一点教训,哥哥们对不起你。」安二郎抱着妹妹痛哭,比死了亲爹还悲痛。

    「我」没你们说得悲苦,还过得相当优渥,光是赡养费就狠捞了一大笔,晚年生活不虞匮乏。

    「妹妹,我们都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不用替那小子掩饰,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我们见多了,你不回商府没关系,哥哥们养你一辈子。」安三郎语重心长,不停地以手背抹泪。

    「对,没错,哥哥给你靠,我们有饭一定先给你吃,养活妹妹是哥哥的责任。」安四郎拍拍胸脯,一肩扛起养妹妹的重责。

    安五郎也想开口说两句体己话,但他哭得没声了,被他家老娘一把推开,把瘦出尖下巴的女儿拉到身边,细细呵宠。

    「你们这群猴崽子别霸着我的小心肝,一个个粗手粗脚的,要是碰伤了,我割你们的肉来补。」粗汉子一堆,比不上娇滴滴的女儿。

    娘呀你真是说了句人话,这几个哥哥真的很粗勇,大掌一拍她就去半条命了,多拍几下内伤惨重。安玺玉趋吉避凶地靠近安夫人,此夫人非彼夫人,是安玉儿的亲娘,也算是玉夫人的娘。

    vv4811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