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正文]

    第224节第二百二十四章塞翁失马

    这一年的春节，楚天羽依然是在首都过的。这似乎已经成为秦家和楚家的惯例。在年假这几天通常是领导干部们搞团拜走访的时间。中央省市的媒体也会不遗余力的争相报道。不过，对于楚天羽这样级别的干部来说，压根儿就没有资格在这个时候在电视新闻和报纸媒体上露上一小脸儿。更何况，最底层的老百姓也不稀罕在大年夜被所谓领导闯进家里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硬拉着人家照相。老百姓也辛苦了一年了，心里也图个安生，图个自在。在家里喝酒打牌逗逗孩子抱着老婆亲热亲热多好，谁愿意战战兢兢的在镜头前面陪着领导扯咸蛋呢！

    所以，楚天羽倒是心安理得的待在家里，力争先把秦老爷子哄高兴了。他和林蕙心之间的传闻让老爷子心里很不痛快，也因此毫不客气的向楚家逼婚了，他如果不想舍弃沈媛媛，继续拖延下去，至少要给秦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老爷子一定不会饶过他的。

    不过眼下在京都酒店的贵宾包厢里，楚天羽和纪美薇谈论的却不是如何拖延婚事的事儿。

    楚天羽上一次离京之后两个月，纪美薇也到江南省和秦启南团聚了，这两天也是带着孩子刚回来。可是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的把楚天羽约了出来，不仅仅是因为相思之苦，更重要的是，她在为楚天羽的前途担心。

    纪美薇满脸忧虑之色，从手包里拿出一份“内参”，放在楚天羽面前，秀眉紧蹙，说道：“天羽，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县里也太过份了吧？”

    那份内参，楚天羽还没有看，但是他已经知道这回事了。尚未动身赶往京城，高明已经在电话里和他通了个气。有人将怀安县委宣传部刊发在《岭南日报》上的那篇通讯的主要内容，给登在了内参上。里面突出了黄韵玲在红山考察河谷村的情况。

    当然，内参不会全文转载《岭南日报》的通讯，只是摘录了主要内容，还加了编者按，对黄韵玲关心民生疾苦的高尚情怀予以充分肯定。而为了衬托黄县长的“高大全形象”，红山区的干部，则不知不觉间成了“反面典型”。在不经意间，红山区的干部，尤其是区委书记楚天羽“虚心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表示“虚心接受县委的批评”，一定坚决“改正错误”改变以前“空谈浮夸”的工作态度，扎扎实实给群众办实事……

    动荡之后，京城的政治斗争远没有结束，只不过是斗争的对手、斗争的形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已。那些趁机崛起的新势力也并非是都肯看着秦家脸色的，各种新的布局和角力也愈演愈烈。比如说楚天羽的“红山经验”上了人民日报，抢在中宣部力推的“富平经验”前面成为全国瞩目的焦点；比如说人家反戈一击，猛挖“红山经验”的墙角，恨不得把楚天羽搞臭，这都是政治斗争的一部分。

    楚天羽没有急着去翻阅那本内参，微笑着问道：“你怎么也知道这个事了？”

    纪美薇道：“昨天启南把这份内参给我看了，他也是回来之后才拿到的……”

    楚天羽问道：“哦，那秦伯伯怎么说？”

    纪美薇皱了皱眉，很是诧异：“你好像对这件事不怎么在意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涵养了？”

    楚天羽无可奈何的一笑：“你这话就不实事求是了吧，我什么时候涵养不好了？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是很绅士的好吧？”

    “很绅士的哦？”她眨了眨一双媚人的美眸，心中不以为然。在床上那么多花样的家伙，路见不平就挥拳相向的家伙，真的是个绅士？不过，在公众场合，他还是很注意形象的。两个人在包厢里坐了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连一点儿暧昧的动作都没有，这个她也不知道是该安心还是该失望……

    “嘿嘿……”楚天羽知道她的意思，只能会意的一笑。他何尝不想和她好好亲热亲热，可是人就是这样，没有得到的时候，心里猴急猴急毛手毛脚的，可是一旦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突破性进展，那么在一些场合就变得愈加谨慎了。纪美薇和楚天羽身处敏感之地，无论是谁都经不起哪怕一点点的波折……

    “天羽，你不觉得是有人故意整你吗……”纪美薇心里难免有些焦虑。她见惯了残酷的政治斗争，深怕楚天羽大大咧咧，一失足成千古恨。

    楚天羽淡谈一笑，说道：“这个自然，否则凭黄韵玲那样的身份，能将这篇文章弄到内参上去？她还没这个本事……”

    内参是最高领导层要阅看的资料，也就是说，这一回，黄韵玲和楚天羽可都在巨头面前露脸了。只不过黄韵玲得的是彩头，楚天羽却不幸成了“反面人物”。黄韵玲自己绝不可能有这样通天的手腕。

    此事是谁的幕后推手，楚天羽和纪美薇均是心知肚明。只不过纪美薇有点难以理解。老刘家在秦老的面前一直唯唯诺诺恨不得跪着说话似的，而那个刘正阳给人的印象，永远是那么斯文有礼，似乎比楚天羽谦卑多了，谁知竟也会干出这种事情来，背后捅人刀子，又快又狠，眼睛都不眨一下。

    “天羽，我真没想到，姓刘的是这种人！”纪美薇这句话明显指的是刘家上上下下的两面三刀的行事手段。纪美薇轻轻叹了口气，神情甚是郁闷。

    楚天羽收敛了笑容，：“这个也算是官场常态。刘正阳这么干，也不能说很离谱。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温良恭俭让肯定是行不通的，那样只能是悲剧。要出人头地，对敌人就要狠。明摆着一个道理，你的敌人越少，阻力就越少。相对而言，敌人越少，朋友就越多，道路也就更好走。所以说，人在仕途，就要一手抓团结，一手抓斗争，两手都要硬，缺一不可啊！老好人和大坏蛋，都不合适玩这个……”

    纪美薇便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郁郁地说道：“真是个大染缸……”

    “这个没办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仕途就是条不归路。注定有进无退的。真正陷进去了，就算想全身而退，也不可能……种下的因果多了，有多少人等着收拾你呢……”楚天羽正色说道。

    纪美薇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这算是在为刘正阳辩解吗？”

    楚天羽淡然说道：“不是。我没有辩解的习惯，不管是为别人还是为自己。我只是想说，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有些事，就算你本心不愿意做，但形势所迫，却不得不做。”

    纪美薇撇了撇嘴，说道：“我知道了，你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你们，本质上都是一路货色！”

    楚天羽哭笑不得，绕来绕去，这顶“坏人”的帽子，终究还是要落在他的头上。不过这种事情，确实要看各自的理解了，以后，总是会慢慢适应的。

    官场不是桃花源，更不是理想主义，“好人”未必会做好事，“坏人”也未必会做坏事，有的时候还真得辩证的看问题啊！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秦伯伯怎么看待这个事情的？”楚天羽说。

    纪美薇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就是把内参拿给我看了。”

    楚天羽就笑了，说道：“没说什么就好。我就怕秦老说了什么，让秦伯伯转达呢……现在看来，这个春节我能过得比较轻松了！”楚天羽哈哈一笑，这才拿起了面前那份内参，慢慢翻阅起来。

    基本上，内参上刊登的内容，和高明与他在电话里沟通时的一致。高明也许是因为职业的原因，记忆力超好，总结归纳能力也很不错，长长的正文内容，他几分钟就说得清清楚楚，几乎不走样。看来他日后能在中央办公厅崛起，不是没有原因的。

    楚天羽边看边摇头，嘴角一直都带着一丝笑容，似乎心情还不错。纪美薇就有点搞不懂了。在内参上被点名批评，对任何一个官员而言，都绝对不会是令人心情愉快的大喜事，也许仕途之路就此终结。就算楚天羽是老秦家的嫡系子弟，也不见得就能把自己洗得如何清白。可是看楚天羽的样子，似乎又不是故意装出来的。

    “天羽，你说你们那个女县长和老刘家到底是什么关系……”见楚天羽放下了内参，纪美薇蹙眉问道。县里的一些事情，楚天羽通常不会在电话里和她说起。楚天羽不想她为自己担心。他那种骨子里头的傲气，注定了他不可能跟她诉苦。可是不能同甘共苦，又算什么亲人啊！女人对这一点是尤为看重的！

    楚天羽笑着说道：“黄韵玲是从省委宣传部下来的，据说是某个大领导推荐的……”

    “刘权重？”她一愣。

    “未必……”楚天羽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刘权重和京城刘家没什么交情，更何况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做这么龌蹉的事情。”

    “那他怎么不出来表个态，难道就任由黄韵玲那么胡搞？”纪美薇有些愤愤不平。

    “刘权重的个性一向是，你有本事混出来我就重用你，你没本事在这个圈子里生存，那你就自生自灭，他才不会伸手拉你一把……我觉得他现在是稳稳地看戏呢，别指望他这么快表态……”

    “你们岭南省，怎么那么多破乱事儿啊！”纪美薇有些心疼楚天羽了，“要不，你干脆到江南省算了，我看谁敢惹你！”她望向楚天羽的眼神，满是关切之意。这种带着浓浓溺爱的眼神，几乎是楚天羽最大的精神支柱。

    楚天羽笑了笑，说道：“这么做不大好吧，好像在外面吃了亏就往家跑似的……如果我真的走了，那就是真的认输了，可是现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我怎么舍得在一场战役刚打响的时候，就赌气撂挑子啊……呵呵……”

    “你呀……”纪美薇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她也知道以楚天羽骄傲无比的性格，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退缩的。“那万一上面有人抓住这件事做文章怎么办……”

    楚天羽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莫测高深”的笑意，身子往后一靠，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认真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黄韵玲和刘正阳给我创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啊？”纪美薇顿时瞪大了眼睛，完全听不懂了。

    这家伙没发烧吧？怎么这个事情，在他嘴里竟然变成了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