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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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忙到凌晨两点多才回到家,洗脸洗脚,上床准备睡觉时梁薇还没回他短信,打了个电话给她却始终无人接听。

    陆沉鄞看了眼,凌晨三点多,估计梁薇睡得熟,他不想打扰她,也十分困乏,捂上被子没一会就睡着了。

    时间悄悄流淌,夜色寂静,入冬的冷风卷起树上的枯叶,飘起又陨落。

    他做了个噩梦,惊醒时浑身是汗。

    月光从破旧的窗户里透进来,空气中的尘埃弥漫在幽幽的光线里,他豁然睁开眼有些发杵。

    陆沉鄞坐起身,外面的天色有了些许亮光,他拿过手机一看,早上五点不满,突然手机在他手中响了起来。

    是梁薇的电话,他接上去道了句沉沉的喂,干净的嗓音好似山涧清爽的风。

    那头的女声很软也很急,说:“您好,请问是陆沉鄞先生吗?我们这里是龙市中心医院,这部手机的主人出了车祸,正在进行急救手术,请问您是她的家属吗?”

    陆沉鄞脑子一昏,梦里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短暂的沉寂。

    他终于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伤的严重吗伤到哪里了?”

    “正在手术,请问您是她的家属或者朋友吗?”

    “我是她男朋友。”

    “那您方便联系她家属吗,或者您可以先过来一趟吗?”

    陆沉鄞立刻起身,“好,中心医院是吧。她伤的严重吗怎么会出车祸?”他急的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赤脚踩在地上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提着裤子穿reads;。

    皮带扣怎么也搭不上,他又戳了几下,还是不行,心烦气躁。

    “正在进行手术,具体情况等你过来了医生会详谈。”

    护士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更心慌,挂断电话,顾不上别的,他拿起背包直往梁薇家里奔。

    梁薇橱柜里满是衣物,他随手拿了几件毛衣,还有她的一些内衣塞进包里。

    他站在卧室中央,环顾一圈,实在想不出还需要什么,又奔回家里叫醒李大强让他开车送他去长途汽车站。

    一大早动静响个不停,李大强被他搞得云里雾里。

    “舅舅,你套件衣服去,送我汽车站。”

    李大强穿鞋,看了他一眼,“你鞋子怎么两只不一样?鞋都穿错了慌成这样干什么,天要塌下来了?”

    陆沉鄞把钱包证件往兜里揣,低头一看,果然,鞋都穿错了。

    他皱眉,“我要去龙市。”

    “啥?去龙市?去那干什么?”

    “梁薇出车祸了。”他站在屋里的大吊灯下,轮廓清晰而深沉。

    葛云站在房门口,“车祸?怎么好端端的出车祸了?严重吗?”

    陆沉鄞摇摇头,“不知道,我要去找她。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葛云:“龙市她怎么会去那里?”

    “她去找她爸爸,她是龙市人。”

    葛云哦了声,“那和我是老乡啊”

    听到车祸二字李大强不吱声,默默穿戴好打算送他去车站。

    葛云从屋里拿了点什么跑出来叫住陆沉鄞,“住院要花很多钱,你身边钱够吗?医药费谁付?这两千块先拿着。”

    他不知道一场手术要花多少钱,但是他知道他一定负担不起。

    这两千块能干什么。

    李大强说:“你拿着,以防万一。”

    陆沉鄞接过,上车。

    李大强难得平和的讲话,说:“你要是真中意她,你们要结婚要干嘛随便你们,舅舅其实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是有些东西真的不得已,我也不能和你说。以后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就这么着吧。”

    “嗯。”陆沉鄞揉着眉心,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他的手心出了一阵虚汗。

    他现在无心思考别的问题,他只想快点见到梁薇。

    公路上车辆稀少,他们行驶的方向是日出的方向,浅淡的白云已经露出一角,细微的光一点点照亮这个世界。

    黄昏黎明总酝着一股不知名的惆怅。

    护士刚挂断陆沉鄞的电话,紧接着手机就响了起来,护士好心接起。

    那头的人说:“我在龙市,你在哪里?”

    护士一听就是熟人的口气,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reads;。

    那人一声不吭直接挂了电话,护士一愣,心想:真没礼貌。

    陆沉鄞坐的长途汽车是最早的一班,下午四点半到达龙市。梁薇和梁刚已经做完手术。

    他不停歇,坐车直接去中心医院。

    龙市的医院比南城的大很多,摸索好一阵才找到住院部。

    前台的护士告诉他已经有人给办了住院手续交了手术费用。

    “能告诉我是谁吗?”是她父亲还是其他亲戚,梁薇一向独来独往,付医药费这种事情哪个亲戚会愿意主动站出来。

    护士把签字给他看。

    ——林致深。

    陆沉鄞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是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眼下他也无心想太多,他只想见到梁薇,问了护士病房,他匆匆忙忙搭电梯上去。

    那人给梁薇办理的是高级vip病房,楼道里很干净很安静,和普通病房那里根本不能比。

    809病房在走廊的最西边,暖黄色的瓷砖映着夕阳有点暖有点凉。

    陆沉鄞深深吸了口气才敢开门进去。

    她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可能是护士给她清理过了,面容还算干净,但是血色全无,苍白的很,粘在发丝上的血已凝结,几缕发几缕发的粘在一块,额上,脸颊上,细细碎碎的伤痕也在结痂,右脸贴了一块纱布。

    纤瘦的她此刻显得更脆弱,轻薄的像一张纸片。

    病房里只有心电图滴滴滴的规律声音,太|安静了。

    陆沉鄞轻轻放下背包,一手撑在床边一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

    额头上一大块深青色的淤青有些触目惊心,他俯身落下轻柔的一个吻。

    “梁薇”他颤颤的叫她的名字,好似用尽所有力气。

    他松了口气,看到人算是知道应该没什么大碍。

    前晚睡了五个小时,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今天一天没吃没喝,陆沉鄞的嘴唇泛白干裂,下巴的胡子也没来得及刮,憔悴又狼狈。

    她就在眼前,陆沉鄞凝视了好一会悬着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护士进来查看,看见一个男人像石膏像一样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上盯着病人看。

    听到动静陆沉鄞才缓过神来,眼睛有点红。

    护士说:“是家属吗?”

    “嗯,是。”

    “病人刚刚做完手术,麻药没退还没醒,尽量安静点,让人好好休息。如有别的亲戚来探望,不要逗留太长时间,这里留一个人照顾就可以了。”

    “好她伤到哪里?要多久才会醒?”

    梁薇除了脸上的一些外伤,其他的看不出。

    护士翻病例,说:“失血过多引起休克,小腿骨折,还有一些外伤和轻微的脑震荡reads;。算是捡回一条命吧,失这么多血,也不知道麻药退了会不会醒来。和她一起送的男人和老头命大,只是骨折,不过也够折腾了。”

    陆沉鄞掀开被子一角,果然,梁薇的右小腿打上了厚厚的石膏。

    护士说:“详细的你去问医生,沈志平沈医生,在二号楼301室,他负责这个手术的。”

    “好,谢谢。”陆沉鄞叫住欲离开的护士,“你刚说和她一起送来的男人和老头,你知道是谁吗?”

    “一个是大卡车的司机,另一个听说是她的父亲。”

    “她父亲在哪个房间?”

    “喏,就隔壁啊。”

    “好,谢谢了。”

    “不客气。”

    陆沉鄞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去找沈医生,路过808病房,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梁薇的父亲似乎还没醒。

    808病房。

    梁刚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下身动弹不得,大腿一阵刺痛,那滋味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轻轻的哎哟了几声,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

    “醒了?”

    听到有人说话,梁刚顿时清醒不少,麻药还没完全退去,身体依然有些无力。

    “谁?”他张口,声音也苍哑许多。

    坐在墙边沙发的男人支撑着拐杖缓缓站起来,从容的走到病床前,梁刚只听见拐杖敲在地上,一声比一声近,敲在地上打在他耳膜上。

    林致深站在床前,垂眼漠然的看着他,说:“刚从牢里出来就又想进去了吗?”

    梁刚眯眯仔细辨认眼前的人,定眼一瞧,男人眼角的泪痣瞩目,他视线往下,男人右手拄着拐杖,右腿看上去有些别扭,再瞧瞧他的面容,很年轻,估摸着三十岁左右。

    梁刚只觉得喉咙有些梗塞,眼睛瞪成死鱼眼。

    “你你是谁?”

    林致深:“你想死别拉梁薇陪葬。”

    “你认识梁薇?”

    夕阳余光照在林致深身上,笔挺的西装耀着光,在站在光里的人看上去却是幽幽深山般的存在。

    林致深:“再有下次,就继续去坐牢吧。”他说话一向平和冷静,难得今天语气里透了几分阴森。

    梁刚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他瘸着腿走出去,他的背影让梁刚心一颤。

    病房门被关上,砰的一声,声音也不大却把他吓得一抖。

    眼角有泪痣,又断腿的男人

    梁刚眼珠子乱转,脑中也乱做一团,陈年旧事翻江倒海般涌现。

    “不会的不会的”他自言自语,惊恐的模样像是见了阎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