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春已经从竹具厂调到鸡场任总场长了。这一段时间来，晓春是春风满面，喜笑颜开，不是为了他调到鸡场而高兴，是他恋爱了，二十六、七的大小伙子还是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尝到了爱的幸福，明白了爱的魅力，爱使他振奋，对事业更加充满了信心，虽然姑娘还没有正式答应他，但姑娘的表情告诉他，她喜欢他。

    傍晚下班了，晓春来到了服装厂门外等待着心中的女神出来，一群女孩蜂拥着出来了，一见晓春，姑娘们都笑着把目光投向了大妹。大妹的脸“唰”地通红，宛如晚霞中绽放的桃花。晓春迎了上去：“大妹，下班了？”

    从姑娘中传出一句调笑的话：“废话，可不是下班了。”

    逗得姑娘们一阵大笑。

    春暖花开，百花争妍，杜鹃独领风骚，火红的杜鹃满山绽放，似张张姑娘羞红的脸庞，在微风中送来阵阵醉人的芳香。晓春领着大妹上了山，徜徉在花的海洋，晓春将一把杜鹃花送到大妹的面前：“大妹，我爱你，希望你能接受这束花。”

    红花赠予佳人，在这里是爱情的象征，异性只要接了就表示愿意接受对方的爱。大妹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推开了晓春的手。小伙子懵了：“你不爱我？”

    大妹背过了身，晓春拉正她，面对着自己：“你不喜欢我？”

    大妹推开晓春：“我不知道……”

    她扭头跑下山去，晓春木然地站在那儿许久不动。大妹一口气跑回了家，扑进床捂头哭泣，不是她不爱晓春，一直以来一个阴影总是笼罩在她的心头，她已经不是一个纯洁的女孩了，为了救哥哥，她曾被佟志国玷污过，虽然当时她很伤心，但毕竟还小，并没有想的很多，可随着年龄地增长，她越来越感到痛苦了，常常独自悄然落泪。她长大了，成了大姑娘了，很自然一个无法躲避而又敏感的问题推到了她的面前，那就是＿＿爱情。自从晓春闯进她的感情圈以来，她就更加苦恼不堪了，她爱他，但却望而却步；喜欢他，却不敢接受。

    吃饭时，谢华不见大妹，她问：“大妹呢？”

    宗林说：“我看她回来了，可能在房间里。”

    谢华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谢华推门进去了，只见大妹躺着，眼角牵挂着泪痕，谢华吓了一跳：“怎么了？”

    大妹还是不说话，双眼泪花蒙蒙。谢华理了理她额前的发丝：“是不是厂里有人欺负你？”

    大妹微微摇了摇头。

    谢华在床沿上坐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告诉嫂子吗？”

    大妹伤心地把一切都告诉了谢华。谢华的身子不觉颤动着，嘴里的牙齿咬得“咯咯”发响，想不到大妹和她同病相怜，竟然都是被佟志国毁了清白之身，这个罪恶的魔鬼，死了还让人唾弃。此刻看着大妹痛苦地无法跨越心中的阴影去接受一份纯洁的爱，谢华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是多么痛苦的日子，虽然过去了，但只要一想到那肮脏的瞬间，她的身子就会不觉地发抖。大妹还在她的怀中痛苦地伤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谢华扶起大妹：“大妹，别哭了，听我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挺起腰杆去追求你的爱情！”

    “可我忘不了。”

    “忘不了也得忘！人不能总是活在以前的阴影里＿＿没人可以帮你，只能靠自己去忘掉它！不必担心晓春会嫌弃你，如果他是真心爱你的话，他就不会嫌弃你的过去……”

    “如果他嫌弃呢？”

    “那他就不值得你爱！这样的爱情不要也罢。”

    “可我……怎么跟他说哇。”

    “大妹，要不这样，这件事让我来找晓春谈好吗？”

    大妹看着谢华轻轻点了点头。

    晓春仿佛在战场上打败了仗，没精打彩，一脸的丧气，他万万没想到大妹会拒他而去，把他一个人搁在了山上。他失望地回到家，夜不能眠，脑子里想着大妹是怎么回事，是他做了什么让大妹生气了吗？还是大妹根本就不爱他，是他自做多情？不，他确信自己的感觉没有判断错误，她是爱他的，可是她为什么要拒绝他呢？翻来覆去，他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但他认定了大妹，决不放弃。天快要亮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当母亲叫醒他时已经是上班时间了，他一轱辘起来，顾不上刷牙吃饭，夹起包出了门。来到场院门口刚要进去，被守门老头拦住了：“总长，卡。”

    晓春从包里拿出出勤卡，老头接过在上面画了画递给晓春：“总长，您迟到了。”

    晓春看了一眼，卡上写上了迟到五分钟，五分钟就是五拾元钱，这是场子里的规定，每迟到一分钟扣奖金拾元，厂长更要以身作则。晓春走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感到头昏沉沉的，他拧着鼻梁穴，闭目养神。这时秘书雅芳拿着文件走了过来：“总长，昨晚失眠了吧？”

    晓春睁眼瞅着她：“你怎么知道？”

    雅芳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姑娘的心是最细的，我还知道你失恋了。”

    “是吗？”晓春来了精神，他指着旁边的沙发：“坐下，我倒想请教一下。”

    雅芳坐下了，跷起了二郎腿：“请教就不敢当，但可以为你参谋参谋。”

    “那好，专家，请问如果男女双方都清楚对方彼此爱慕，在这时候，假如某一方明确表示出来，你说另一方会接受吗？”

    “应该说会接受。”

    “如果不接受呢？”

    “这就很难回答了，如果是女方拒绝了男方，那么原因就更复杂了。”

    “那么最主要的是来自哪方面呢？”

    雅芳一摊手：“这我就无可奉告了。”

    晓春把眼一瞪：“去！什么专家呀，狗屁！做事去，上班时间不许闲聊，我得扣你奖金。”

    雅芳笑着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身说：“总长，我觉得你是一部小说，我一直在读，可惜是部英文小说，我读不太懂，不过，我倒是读懂了书名，总长，想知道书名叫什么吗？”

    “叫什么？”

    “head!”

    “说中文，我不懂。”

    “自己琢磨吧。”

    快要下班了，谢华来到了鸡场，但她没有进去，守门老头见是谢华忙过来招呼：“谢书记，您有事？”

    “没什么事，我等晓春。”

    “总长在里面，您进去吧。”

    “不进了，我在外面等一会儿。”

    说话间已经下班了，职工们纷纷走出大门见到谢华都尊敬地打着招呼，叫着谢书记，谢华的心里甜滋滋的，她微笑着一一点头。晓春和秘书出来了，一见谢华，晓春忙说：“谢书记，有事？”

    “有点事和你谈。”

    晓春回身冲着守门老头说：“怎么搞的，谢书记你也不让进？”

    谢华忙说：“不怪他，是我自己不进的。因为我找你是私事，所以不想去你办公室说。”

    雅芳明白了，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她转身走开了。晓春与谢华走向了广阔的田野。谢华指了指前面的一个草垛：“我们过去坐一会儿吧。”

    他们倚着草垛坐下了，晓春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谢华要和他谈什么了：“谢书记，是不是为了大妹。”

    “是的，你猜对了，你们的事我昨天才知道，是大妹告诉我的，对于你，我一直是欣赏的，所以你和大妹的事我从心底里希望你们能走到一起去，可是你并不真正了解大妹，她有心病。”

    “心病？”

    “是的，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关于大妹的不幸。”

    晓春睁大了眼睛，急切地看着谢华。谢华叹了口气：“她十几岁的时候曾经……让人污辱过。”

    晓春呆住了，许久才慢慢地垂下头。谢华接着说：“晓春，大妹非常爱你，她不想隐瞒你，让你受到伤害，所以她才让我来告诉你，要知道一个女孩向她所爱的人坦露这样的痛苦需要多大的勇气，足见她对你的爱至深。我想你不会嫌弃她的过去吧？”

    “谢书记，我……”

    “你不急于回答，感情的事你要考虑清楚，你也不要因我的缘故而勉强自己，好好想想是对的，我先走了。”

    晓春抱住了头，心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痛楚。他是一个凡人，说不介意是假的，虚伪的，只要是男人都会介意，可是他偏偏对大妹情有独钟，她就像蜘蛛网一样网住了他的心，没有别的女孩可以冲破这道网，挤进他心房，也正因如此，他才无比的痛苦、烦恼，脑海中激起了层层的波浪，他拿出烟，拼命地吸了起来，烟雾中他更加感到惆怅和茫然……

    晓春蔫了，愁眉紧锁，也不再和秘书调笑了，只是闷声不响地工作，有时坐在那里发呆，秘书虽然心碎，但不敢多言，只是默默地更加殷勤了，为晓春倒茶、点烟，虽然晓春多次拒绝她的热忱，但她不生气，仍然热心不减，显得十分亲近。开始晓春以为雅芳是在拍他马屁，但后来他越来越感到不大对儿了，当雅芳再次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时，他双眼久久地凝视着她：“你干什么呀，这是办公室，不是在家里，拜托你别这样了好不好？”

    雅芳垂下头，“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我也知道这不好，可我就是喜欢你，看你不开心，闷闷不乐，我就心疼。”

    晓春摆着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知道我爱的是大妹，不可能接受别的女孩。”

    “可大妹她拒绝了你，其实我在大妹之前就喜欢你了，可你一直都不明白，所以我说你是head.”

    晓春走近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双肩：“死了这份心吧，这是不可能的，尽管大妹拒绝了我，但我的心里只有她，非她莫娶。”

    雅芳一下投进晓春的怀里，紧紧搂住了他：“我不会放弃的……”

    晓春有些不知所措：“不要这样，让人看见了像个什么样子！”

    “我不管，我就爱你！”

    晓春真的急了，他猛然推开雅芳：“做事啊！昨天的报告呢？拿过来！”

    晓春更加心烦意乱了，他爱的出了问题，他不爱的确找上了身，真的搞得他再也无心工作了，他找到了谢华：“谢书记，我想休息几天。”

    谢华想了想点点头：“行，你把工作交待清楚，我为你顶几天。”

    爱情是蜜糖，能使人积极向上；爱情也是苦酒，也能让人灰心惆怅。下雨了，春的季节一下起雨来就是没完没了，一连几天阴雨绵绵。晓春举着雨伞漫无目的地步入田野之间，细细的雨丝仿佛抽线一般，飘飘洒洒，晓春一抬头，只见大妹也撑着伞站在离他不远的前面，两个人对视了许久，忽然同时扔掉了雨伞奔向了对方，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像是洪水冲破了河堤，两张灼热，等待已久的嘴唇吻在了一起，任凭冰凉的雨水浇湿了他们的衣服也无法阻止他们那涌动的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