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村的铸造厂终于还是倒闭了，贷款也到期了，银行已经下过几次催还通知了，如再不归还，就要封林拍卖了。刘羽华深知，没有树林，村里就没有了经济来源，没有经济来源，他们也就没有了油水可捞了，这可是大事，为此刘羽华召开了村支两委会议，研究还贷办法，但会上谁也说不出什么主意，只有刘羽华眯缝着双眼，似乎胸有成竹，他清了清嗓音开始说话：“各位，我倒有个办法。”

    主任李国龙瞅着刘羽华，心里在想：老家伙又要出什么馊点子了，他问：“啥办法？”

    刘羽华起身在大伙的面前走动着：“目前，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村里的田地全部收回，然后再卖出去。”

    李国龙第一个站起身反对：“刘书记，我不能同意你这样做，这是违反政策的。”

    刘羽华脸上的微笑顿然消失：“那你说咋办？拿什么还贷款？政策？政策不也有这样一句话吗，因地制宜。”

    “你这不是因地制宜，你这是犯罪。”

    刘羽华的脸挂不住了，一股恼火直冲脑海：“放你妈的屁！我告诉你李国龙，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我说了算！”

    李国龙点点头：“好，你说了算，我走！”

    刘羽华吼道：“滚！不知道好歹的东西！”

    天色已进黄昏了，晚风轻柔地荡漾着河水，几只水鸟在河边的芦苇丛中飞出飞进。李国龙坐在河边，双眼愣愣地看着那几只飞落敏捷的水鸟，思虑却似雄鹰翱翔在茫茫的天空。本来他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上任当村长时曾一心想当一个好村干，然而一失足成千古恨，自从上次在上海刘羽华硬要他收下那笔贪款时，他就觉得自己完了，手脏了，再也没有信心去做一个好村干了，他常常为此事而深感懊恼，但他的心仍是洁净的，对于刘羽华那不顾群众疾苦的所作所为他越来越反感了，可他又没有勇气把这件事说出来，揭露刘羽华，而刘羽华也正是抓住了他这一点把柄处处牵制他，他这个村长没有任何的权力，山寨村这样下去真的完了，死了一个佟志国又出来了个刘羽华，咋办啊……

    一只温柔的手拍了李国龙一下：“在这儿干什么？”

    李国龙回头看了一眼小梅没有说话。

    “怎么，又和我爸闹别扭啦？”

    “小梅，你爸完了，他真的在作死。”

    “我爸又怎么了？”

    “他要把田地都收回到村里，然后再让每家每户出钱买回去种，小梅，你想想，这不是要把天捅个大窟窿，找死吗？”小梅久久地站着不说话，李国龙凝视着她：“小梅，你不觉得应该劝阻你爸制止这件事的发生吗？”

    小梅挨着李国龙坐下，将头埋在了李国龙的怀里：“跟我一道回家吧，有你在我身边劝阻我爸，会给我增加信心的。”

    李国龙吻着她的发丝，疼爱地搂紧了她：“我真的不想去看你爸那张脸，不过，为了你，不论我再不愿意也会答应你……小梅，我爱你，愿意为你所做一切！”

    一对恋人偎依着吻在一起……

    李国龙跟着小梅去了刘家，饭桌上小梅提起了收田地的事，刘羽华勃然大怒，大骂起来，气得李国龙拂袖而去，小梅也和父亲吵翻了，卷起铺盖去了学校。刘羽华为了显示他的威风，证明他说了算，第二天便带着一帮人下组收田了，但李国龙在小梅的支持下并没有放弃对这件事的阻止，乘着刘羽华下组收田的时机，李国龙打开了村广播，向全村村民播出了国家对农村的有关政策，并告诉大家，刘羽华这样做是错误的。村民听了广播，纷纷反对起了刘羽华，刘羽华硬着头皮咋呼了一阵，最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这个自从当了支书一向说一不二，把权力高架于别人之上的刘羽华满腔怒火，气势汹汹地跑到了李家，要找李国龙算帐，他李国龙居然不把他这个书记放在眼里，背后下手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失了面子，威性扫地。他一定要给点颜色让李国龙看看，叫李国龙知道他刘羽华是不好惹的，和他刘羽华作对是自不量力，否则他日后又如何在山寨立足。

    李国龙双亲早世，只有一个妹妹在上高中，父母过世的时候，妹妹月兰才六岁，是他这个哥哥把她抚养长大的，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感情颇好，他把妹妹视为掌上明珠。

    今天是星期天，月兰从学校回家过假日，她正在房中洗澡，嘴里还轻声地哼着歌，正这时刘羽华闯了来，他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见屋里没人，刚要喊叫，忽然从房间里传出哼哼歌声，刘羽华抬起脚“砰”的一声踢开了房门，一道白光闪现在他的面前，月兰吓坏了，惊恐万分地双手捂住了胸口，开始刘羽华也吓了一跳，但当他的视线落在了月兰的身上时，他昏了，逼近了月兰……

    一个纯洁的少女一时间便被刘羽华糟蹋了，月兰哭着跑出了门，刘羽华心虚了，随后追了出去，月兰跑上了山，冲向了悬崖，刘羽华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月兰哭着挣脱着要跳下山崖，刘羽华苦苦哀求着，就在这时李国龙也上了山崖，他在回家的路上很远就看见妹妹拼命奔向山崖，而刘羽华随后紧紧追赶，李国龙顿时感到不妙，一定是出事了，于是他急急直奔而来。

    月兰一下扑进哥哥的怀里：“哥！……我完了……”

    “怎么回事？”

    月兰痛苦而又绝望：“我没脸再活了……”

    李国龙立刻明白了，他的脑子“嗡”地一下，震呆了。他爱妹妹胜过于爱自己，妹妹是他唯一的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他答应过父母要好好照顾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和委屈，可是＿＿天啊，怎么会这样，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啊，日后的生活她该么过啊？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她，李国龙眼里滚出了泪珠。

    刘羽华吓坏了，知道闯下了大祸，他体若筛糠，双腿发软，他跪下了：“我不是故意的，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李国龙瞪大了发红的眼睛，他推开了月兰慢慢逼近刘羽华：“我要你死！”

    “国龙，你饶了我吧，今后我啥事都听你的。”

    “晚了！我不会给你生存的机会，跳下去，给我跳下去！”

    刘羽华感到了末日的来临，但他不想死，他还没有活够。此刻的他恐惧得冷汗淋漓，脸色发白，声音抖动地哀求着：“不，国龙，看在小梅的面上饶了我吧……”

    “今天我谁的面子也不给，你死了，我会向小梅请罪，我希望你自己跳下去，别让我动手，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就有骨气承担！”

    “我不，我不想死！”

    “这可由不得你！你昨天的威风呢？哪去了？”

    刘羽华有些狗急跳墙了，他站起身就要跑，让李国龙一把抓住了，将他拖到了山崖的边缘，刘羽华紧紧抱住李国龙的腰，两个人推来搡去，突然李国龙的脚下猛然一滑，踩翻了一块岩石，刘羽华顺势猛地一推，一声惨叫，李国龙坠入了山崖……

    被送进医院的李国龙已经奄奄一息了，月兰已经哭昏过去好几次了，小梅也赶到了，伏在李国龙身边痛不欲声，昏迷沉沉的李国龙奇迹般地突然清醒过来，他将月兰的手拉放在小梅的手上：“小梅，我没啥可牵挂的，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月兰，答应我，帮我照顾好她。”

    小梅泪如泉涌：“国龙，你会好的，会好的……”

    李国龙微微摇摇头：“我自己最清楚，我要走了。”

    “不，国龙，不会的……不会的。”

    李国龙紧紧握住了小梅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唇边，吻着，无声的河流涔涔流淌：“小梅，我舍不得离开你，我好喜欢你，常常在梦里和你结婚。”

    “国龙，我答应你，你一好我们就结婚。”

    “没有机会了，我不能陪你了……”

    小梅将脸贴在了国龙的脸颊泣不成声：“不会的……”

    “小梅，你还没有答应我，帮我照顾妹妹。”

    “我会的，你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

    “那我就放心了，小梅，替我讨回公道，我家箱子里有一本证据……我要走了，走了……”

    李国龙缓缓松开手了……

    小梅也倒下了，一连几天没吃没喝，躺着只是流泪。他一直住在学校，不愿回家，母亲在身边照顾着她，弟弟也一天几次地来看她，就是不见父亲的踪影。她打开了从国龙箱子里找来的证据，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刘羽华一笔笔侵吞公款的数目，小梅的手不住地抖动起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她对母亲说：“妈，您晚上让爸来我这儿，您就别来了。”

    天黑了，下起了雨，外面的“沙沙”雨声和室内“嘀嘀嗒嗒”的漏雨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父亲还没有来，小梅双手捧着她和国龙的合影，泪水又一次簌簌涌流，她爱国龙，深深地爱他，虽然他有他的缺点，但他诚实憨厚，和他在一起有一种特别牢靠的感觉，可是现在再也见不到国龙了，她将照片贴在脸颊，让泪水浸慰着国龙的亡灵。

    门响了，刘羽华全身湿漉漉，醉醺醺地进来了，小梅让他坐下，看着父亲小梅又恨又怜：“你干吗要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刘羽华晃动着脑袋：“我不喝成这样就没有勇气来见你。”

    “你也知道害怕？知道忏悔吗？”

    “知道……我错了……”

    “可惜太晚了！”

    刘羽华突然大笑起来：“你也说晚了，李国龙也说晚了，你们都说晚了……”

    一提到李国龙小梅发怒了：“别在我面前提国龙，你还有脸说他吗？你害死了他，毁了我的幸福，把你女儿致于了死地你知道吗？”

    刘羽华低低地垂着头，不敢再面对着女儿那痛苦悲伤的目光。

    小梅说：“你打算对此事如何交待？我让你来就想听一个说法。”

    刘羽华依然是垂头不语。

    “好，你不说，我说，我感谢你对我的养育之恩，女儿本来该好好报答你，孝敬你，可是，国龙不能就这样白白地死了，我得替他讨回一个公道。”

    刘羽华猛然抬起头，双眼惶恐地望着小梅：“你要杀我？”

    “我不会杀你，我下不了手，但我会把你送进法网。”

    “你就这么无情？”

    小梅下了床，跪下了：“爸，原谅我，我必须这么做。”

    刘羽华急了，他瞪起了发红的眼睛，像一头温顺的狮子突然间发怒了，本来他以为在女儿的面前可怜一点，会赢得女儿的怜悯和谅解，可没想到女儿如此不念父女之情：“小梅，你再过来一点。”

    小梅跪移到近前，刘羽华扬起手“啪啪”给了小梅两记耳光：“我是你老子！”

    血顺着小梅的嘴角流了出来，她仍然跪着一动也不动：“这两巴掌已经打去了我们的父女之情。”

    刘羽华又抬起手，又是几个耳光，小梅感到眼前金星乱迸，头昏目眩，她缓缓站起身，扶住了床：“好了，这几巴掌算是我偿还你的养育之恩，从此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刘羽华又气又怕，浑身直哆嗦：“是李国龙先要杀我的。”

    “可他为什么要杀你呢？有些难听的话我不想说，这不是为了你的面子，这是为了我自己的脸，我为你感到羞耻！你走吧，我不想和你多说了。”

    刘羽华慢腾腾起身走向门外，嘴里嘟囔着：“疯了，都疯了，亲生女儿要杀父亲，天地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