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一言不发地被弓箭老师牵着走，她心里还装着“大坏蛋”的事。

    谷雨觉得自己并不能做到真的不再去摸王的耳朵，王的耳朵那么好玩，她怎么忍得住呢。

    可是摸了就是承认自己是大坏蛋了，王才是大坏蛋，她不是！

    弓箭老师看谷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关心道：“怎么了？是害怕去森林里练箭吗？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

    “我不怕。”谷雨仰头看弓箭老师，弓箭老师也有尖耳朵，除了她每个精灵都有尖耳朵。她只摸过王的尖耳朵，既然王不让她摸，那她可以去摸其他精灵的。

    谷雨盯着弓箭老师的眼睛，真诚地问道：“玛泽恩，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我很喜欢你的耳朵尖。”

    弓箭老师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身子像定住一般不动了，他握着谷雨的手不自觉地松开，白皙的脸上浮上一层薄红。

    他扶着身旁的一棵大树，低头看着谷雨满含期待的眼神，忽然伸手捂住了脸。

    谷雨看得不明所以，她轻扯弓箭老师的衣角：“玛泽恩，你为什么要遮住脸啊？”

    又接着说道：“玛泽恩，你的尖耳朵好好看啊，让我摸一摸好不好，我会轻轻的。”

    玛泽恩依旧捂着脸没吭声，掌心下的脸却已经滚烫得快要烧开了。

    他才刚刚成年没多久，面对一生中第一次被人表白，还是这般直白的表白，他不知所措。

    他第一眼看到谷雨时就觉得她很亲切，谷雨身上仿佛缠绕着浓浓绿意，浑身上下都是勃勃的生命力，他的心就像被春风抚过，一瞬间花都开了。

    他打败了一众弓箭手，成为她的老师，为了能先教她，他不惜跟教剑术的精灵激烈争论。

    谷雨最终选了他，他不知道有多开心，回去就亲手给谷雨做了一把小弓箭，还削了很多小箭，以备日后练习用。剑术精灵会做的事他也会做，还能做得更好。他一定会将谷雨训练成一名优秀的弓箭手。

    每天给谷雨上课是他最开心的时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和满足。

    但他没有想过，没有想过……

    谷雨并不知道玛泽恩心里在想什么，她看他好一会没理她，心里有点慌张，她是不是惹他生气了？每次她摸王的耳朵时，王就会生气，是不是精灵都不准别人摸耳朵？可若是别人摸她耳朵，她并不会生气啊。

    谷雨又继续扯玛泽恩的衣角。

    “玛泽恩，我不会不经你同意摸你耳朵的，你不要生气。”

    玛泽恩偷偷从指缝里看谷雨。

    四岁多的人族小女孩，身高还不到他大腿，黑色的眼睛比溪水还清澈。

    她根本不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被比他小八百多岁的小女孩弄得不知所措，玛泽恩心里不禁有几分怪起精灵王来，她是王带大的，王都没跟她讲过吗。

    玛泽恩松开捂住脸的手，又缓了缓，等脸上热度消退了，才蹲下身摸了摸谷雨的头，正色道：“我没有生气。但是你刚刚说的话只有等你长大了才能问别人。”

    又是一件长大后才能做的事，谷雨嘟起嘴巴不满道：“为什么？”

    “因为等你长大了，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要什么，有能力承担责任了，才有资格选择伴侣。”

    谷雨懵了，她只是想摸摸耳朵，怎么就变成选择伴侣了。“伴侣是什么？”

    “伴侣是你共度一生的人，” 玛泽恩顿了顿，为了让谷雨明白，他说得更直白，“一生只能有一个伴侣，精灵族只有伴侣才能互摸耳朵。”

    “啊，这样我就不能摸你的耳朵了，”谷雨遗憾道。随即又高兴地说：“我已经摸过王的耳朵啦，那等我长大了，王再摸一下我的耳朵，我跟王就是伴侣啦，我可以跟王共度一生啦！”

    玛泽恩：我听到了什么？？？

    谷雨觉得太好了，原来王不准她摸耳朵是因为她还没长大啊，那她长大了再摸就不是大坏蛋了，她很快就会长大的。

    玛泽恩欲言又止，最终叹口气，没再说话，牵起谷雨的手继续赶路。

    放下心事的谷雨整个人都轻快了，开心地打量周围的景色。

    他们已经来到森林深处，森林被大雪覆盖，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踩一下就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大树上、灌木上、石头上都盖了雪，白色染过所有的绿和灰，偶尔有飞鸟站在枝头上叫一声又马上飞走。

    谷雨轻轻拍了一下路边的枝叶，枝叶上的雪便簌簌地往下落，刚好落到靴子上。

    快到狩猎点了，为了不惊动猎物，玛泽恩松开谷雨的手，让她紧紧跟在他身后。

    谷雨一个人走路有点吃力，她努力跟上玛泽恩的脚步。

    玛泽恩说大雪会凸显猎物的踪迹，他们只需循着踪迹，隐藏身形，静静等待。

    “嘘”弓箭老师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打手势示意谷雨停下。

    谷雨就近藏在邻近的一棵树后。

    谷雨摆好小弓，将箭搭在弦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树后的雪地。

    一只白兔蹦蹦跳跳地出现在视野中。

    谷雨用弓箭老师教她的办法，调整呼吸，仿佛呼吸也随着白兔的动作而跳动，箭尖追着白兔移动。

    白兔要跳走了，就是现在！谷雨猛然屏住呼吸，用力拉开弓，箭咻地射了出去，射中了白兔的肚子，鲜血喷薄而出，白兔剧烈地挣扎，血液飞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白兔又挣扎了几下，终于一动不动了。

    雪白的雪映着鲜红的血，这一幕直击谷雨幼小的心灵，原来捕猎是这样的，谷雨呆呆地看着，想着。

    “快去把你的猎物捡起来。” 玛泽恩提醒道。

    谷雨跑过去拔出她的箭，拎起白兔，它的身体还是温的，血也是温的，但它已经死了，是她杀的。

    精灵族喜欢吃素，但也不代表精灵族不吃肉，偶尔精灵王也会做兔肉给她吃，她觉得挺好吃，但她从来没想过兔肉是这样来的。

    谷雨第一箭就射中了猎物，玛泽恩有点诧异。他走过去想要夸赞谷雨，却看到谷雨低垂着头，看起来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你拥有在箭上刻下自己名字的资格了。” 玛泽恩说。

    谷雨闻言抬起头，满眶的眼泪：“它本来好好的，我杀死了它。我以后再也不吃肉了。”

    玛泽恩愣了愣。精灵族不喜欢杀戮，但精灵族会杀生，为了捍卫领土，为了抵抗敌人，为了保证精灵一族的自由，每个精灵都会学习弓箭和剑术，每个精灵都是一位优秀的战士。

    玛泽恩用谷雨听得懂的话跟谷雨解释，让她没必要因此自责。

    “你可以不去使用武器，但你要知道如何使用武器。” 玛泽恩最后说道。

    谷雨虽然半懂不懂的，心情还有点低落，但总算不再自责。为了纪念她第一只猎物，她决定以后再也不吃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