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王仿佛没有听见谷雨的话，目视远方，专心行路，只是耳朵尖好像更红了点。

    谷雨看看精灵王通红的耳朵尖，再看看自己的手。

    她并没有摸王的耳朵，王的耳朵怎么就红了呢？

    谷雨已经很多年没有摸过王的耳朵，自从玛泽恩告诉她精灵族只有伴侣才能互摸耳朵，她只有等长大了才有资格选择伴侣后，谷雨便一直忍者，忍到等她长大的一天。

    王刚刚说她长大了，那她可以……！

    谷雨按捺住直接伸手去摸的心，还是礼貌地询问了一句：“王，你的耳朵真的红啦，谷雨可以摸摸看吗？”

    精灵王正抱着谷雨下树，闻言，脚下一趔趄，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精灵王稳住身形，抱着谷雨落到地面。

    “不可以。”

    “哎？”谷雨没想到王竟然拒绝了她，她小时候明明都摸过了，好吧，好像以前每次摸之前她也没征询过王的意见，都是偷偷地先摸了，然后王就会生气。现在还没摸，只是问一问，王就生气了吗？

    谷雨有点苦恼，她都已经长大了，为什么王还不准她摸他耳朵？

    “王，谷雨……”谷雨开口询问。

    “谷雨，”精灵王忽然出声，喊她名字，打断她，“你先别说话。”

    “王？”

    “现在不准说话。”精灵王的语气硬了几分。

    “好吧。”谷雨虽然话多，但精灵王除非烦极，很少会打断她的话。

    谷雨敏锐地察觉到了精灵王的烦躁。

    王的脚步都乱了。

    王怎么了？

    她长大了，王不高兴吗？

    今夜的月亮很圆，即使被森林繁茂的枝叶阻挡了部分月光，余下的月光仍将将地上照得明亮。

    谷雨不说话，头靠在精灵王肩上，眼睛盯着精灵王的耳朵想心事。

    身下忽然又涌出一股热流，谷雨一哆嗦，抱着精灵王脖子的手紧了紧。

    精灵王闭上眼，再睁开。

    “谷雨，你闭眼。”不要再盯着他的耳朵看了。

    精灵王带谷雨回到树屋，先打来水让谷雨擦洗。

    在谷雨擦洗的时候，精灵王去谷雨屋内将脏了的床单换下来。

    精灵王目光撇过床单上的血污，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

    心中的想法意外地同精灵医者的同步了这都什么事啊？

    谷雨换了身衣服，按精灵王说的，在身下垫了一层布。

    她的腿有点软，使不上劲，一手撑墙，一手抚腹，挪回房间，看到精灵王坐在她床边缝东西。

    精灵王左手举布，右手拿针，手上动作飞快，旁边已经堆了好几件成品。

    谷雨便也坐下来，视线追随精灵王灵活翻飞的手指。

    谷雨也有学过缝纫，不是跟别的精灵学，而是直接跟王学，这是她所有课程中唯一跟王学的课，当时得知这个消息后，她踌躇满志，立志一定要好好地学，让王每节课都真心实意地夸她。

    然而事实是，她跟着王学了好几个月，做出的东西还是惨不忍睹，还经常扎破手。

    在又一次她用血迹斑斑的双手举着缝得歪歪扭扭的成品一脸期待地看着精灵王后。

    “……嗯，不错。”王又一次违心地夸了她，然后说：“缝纫也不是必须的技能，还是多花时间在其它你更擅长的事情上。”

    她的缝纫课从此取消。

    谷雨于是明白她实在没有缝纫的天赋，永远无法像王这样用针和布做出好看的衣服。

    谷雨拿起一件王刚做好的成品，针线齐整，形状独特，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她拿到王面前，以眼神询问。

    精灵王飞针走线的手顿了顿。“等下再告诉你。”

    没过多久，精灵王就将手头的布都用完了，做了几十件同样的成品。

    精灵王收好针线，扭头准备告诉谷雨她的身份、她流血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如何使用……

    却见谷雨笑吟吟地看着他。

    曾经的婴儿何时这样大了？

    人族不是十八岁才成年吗？他以为还有几年的时间，没有想到谷雨一夕之间就长大了。

    谷雨长大后便得回到她的族人身边。

    为什么谷雨长得这么快呢？

    精灵王心中一涩，将本要出口的话搅碎了，吞咽了。

    谷雨摇摇精灵王的手，她等好久啦。

    “好了，你问吧。”精灵王不知如何说，那就让谷雨问吧，这回他都会如实回答。

    “王，你为什么烦躁？”谷雨终于可以说话了，先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因为你长大了。”

    谷雨脸上的笑容消失，手紧握成拳，颤声说：“王不希望谷雨长大吗？”

    谷雨这些年长高不少，她的树也长高好多，她每每以为她已经长大时，王却总说还没有，今天晚上她忽然又疼又流血，王却忽然说她长大了。谷雨期盼已久的长大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但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没想到王竟然不希望她长大。

    王果然是等她长大了就会不要她了吗？

    “……不是。”

    “那王为什么烦躁？”谷雨松了口气。

    “……”精灵王觉得这样根本无法交流下去。

    谷雨等了几秒，见王不回她，又换了个问题：“王为什么不让谷雨摸你的耳朵？”

    “耳朵不能给你玩。”精灵王无奈地叹口气，谷雨小时候确实喜欢趁他不注意摸他耳朵，看他发红的耳朵笑，他说不准摸，摸了就生气，也制止不住。好在谷雨不再试图玩他耳朵，他以为她对他耳朵已经不感兴趣了，不知今天为什么突然又想摸他耳朵。“你不知道摸耳朵的含义。”

    “谷雨知道。”谷雨跪坐在精灵王旁边，直直地回视精灵王。“玛泽恩告诉过谷雨，精灵族只有伴侣才能互摸耳朵，而长大了才有资格选择伴侣，谷雨现在长大了，谷雨想摸王的耳朵，想做王的伴侣。”

    精灵王刚听谷雨说完这话时，内心竟出奇平静，甚至从记忆深处挖出谷雨曾经说过的话，“……王说谷雨长大了就会有尖耳朵、银头发和绿眼睛，谷雨长大了就可以做王的伴侣……”那让他怀疑了半晚上的话，原来不是他听错了啊。

    接着一阵狂风刮来，精灵王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嗯？

    什么？？

    ？？？

    ？？？？

    ？？？？？

    最后精灵王被排山倒海的问号淹没。

    淹得透透的。

    谷雨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王回她，又轻轻摇了摇王的手。

    精灵王还维持着刚刚的坐姿，端正地坐在谷雨的床边，两只手放在大腿上，正被谷雨摇着。

    精灵王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别摇了。

    他的心进水了。

    再摇水要溢出来了。

    “王？”

    “王！”

    “王，你说话呀。”

    谷雨一连叫了数声，王分明眼睛还看着她，但她知道王的眼神已经不在她身上。

    谷雨再凑近了些，把半个身子钻进精灵王的怀里，然后用手指轻轻戳了戳精灵王的脸。

    没反应。

    谷雨又戳了戳。

    精灵王睫毛微颤。

    谷雨亲了亲精灵王的脸颊。

    王闭上了眼。

    谷雨又等了一会，王还是没说话。

    王是睡着了吗？

    谷雨索性伸手直接摸了摸王的耳朵尖。

    精灵王的耳朵好温暖，谷雨冰凉的手指摸上去，精灵王浑身一阵战栗，才褪红不久的耳朵尖瞬间又红了，这回不仅耳朵尖，连耳朵根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哇。

    谷雨惊叹，手伸至床头，把菱花灯调亮一点，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精灵王终于回神。他睁开眼，目光满是不可思议。

    谷雨笑吟吟地看着他。“王，你的耳朵根也会变红呀。”

    精灵王推开谷雨站起身，衣角一转，人已到门口。

    精灵王背朝谷雨，捏了捏眉心，说：“不行，不可以，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别说话。”

    然后精灵王近乎落荒而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为防谷雨半夜噩梦醒来后来找他，精灵王可是从没关过他房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