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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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芸幽吸了吸鼻子,又仰头灌了一口酒,被苦的小脸皱缩。

    “我不想干了……我们回去开网店!我咽不下这口气……呜呜呜混蛋季非深,都、都怪他……”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光影流转里,赵芸幽懵然地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晶莹。

    逆着光,对方的面容看不清晰,她修长纤细的手指捏着手机,抽噎得很委屈:“我当年就不该下楼捡那份资料反正后面也没用到……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到他……”

    季非深视线沉沉,望着说着醉话的女人。

    赵若扬看着老板铁青的脸,有些慌张地提醒:“boss,赵小姐喝多了……”

    似乎是为佐证他的话,赵芸幽定定的眨了眨眼,倏地站起来,靠近季非深。

    她身上浅淡的茉莉花香已经被酒气和脂粉气压得极浅。

    “完了……我现在看谁都像那个狗男人了乌乌……”赵芸幽对着电话说完,眼底的光都要委屈碎了。她蓦的抬手,像是要挥开眼前的幻觉一样,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季非深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

    “啪”的一声,很清脆的声音。

    身后,才从楼上追下来的杨淑她们齐刷刷石化成一片石林。

    赵若扬手一颤,身上的汗毛像是动漫里的夸大效果一样,唰的从脚竖到了头。

    赵芸幽毫不自知,她瞥一眼赵若扬,忽然松了一口气,对着电话喃喃:“哦,还好,也有不像的。”

    赵若扬:“……”

    郑芳菲看着女人美艳的脸,还有她几乎快贴到季非深身上的火辣身材,蹙起了眉,抬手指着。

    “保安呢?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撒酒疯的女人拉开啊!”

    赵芸幽忽然垂下了手中的手机,她抬起另一只手扯着季非深平整的西服衣襟,小脸忽然就埋在了他胸口。

    “你这个混蛋,大混蛋……我要去给你的挚爱白月光做战袍了,是不是就是你安排的……你就是报复我,欺负我呜呜呜……”

    刘佩欣听着那边的吵嚷瞬间无声,她喂了两声,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电话被挂断了。

    季非深定制西服的领口被扯得皱巴巴,连同他眉间深深皱起的山峦。

    保安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走过来要拉开赵芸幽。

    “先生,对不起……”

    男人倏地回头,眸中的寒光震的两个人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没再理会众人,季非深稍一倾身,一手穿过赵芸幽纤细的小腿弯,另一手揽着她的背,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才有了动静的众人又齐刷刷石化。

    刚刚还闹腾不停的小女人窝在他怀里,瞬间乖巧了不少。

    只是眼底的委屈和瓮声瓮气的抽泣丝毫不减。

    季非深冷着脸,一身凛冽,抱着赵芸幽转身,身后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

    杨淑恨恨地拉开傻愣着戳在道中央的郑芳菲。

    小心翼翼把人放在后座,季非深的领带被女人绕在手上一圈,娇蛮的扯着,他脸上不见丝毫狼狈,撑着车门,回头看着追出来的赵若扬。

    “温凝寒是怎么回事?”

    赵若扬犹豫了一下,老实汇报:“今天艺术女神入围名单出来了,温小姐……在里面。”

    领带被女人扯得更紧,季非甚至纵容的倾身靠近车里。

    他冷着脸:“是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赵若扬瞬间回神:“不……boss,我马上处理。”

    车门甩上前,男人冷傲的甩下一句:“称呼改了。”

    赵若扬在尾气余韵里反应了好久。

    是……改掉温小姐这个称呼吗?

    一路上,赵芸幽都称得上是老实。

    她身上带着酒气,身体像是柔弱无骨,乖顺地趴在他的腿上。

    季非深突然就想起了以前,赵芸幽绕过轮椅椅背,粘人的勾住他的脖颈,送入满鼻息茉莉花香。又或者,她生理痛的时候,趴在他腿上,拉着他的手,红着脸放在自己肚子上娇嗔。

    食指蓦的被抓住,然后一路牵着向下,隔着纤薄的裙子,略过她胸前傲人的曲线,抚上女人平坦的肚子。

    季非深眼眸陡然幽深,恍然垂下视线。

    她的脸隔着西裤蹭了蹭,没有睁眼,软绵着声音:“季非深……我胃不舒服。很不舒服。”

    “季非深,我肚子痛,你揉揉。”

    醉态的赵芸幽倒是像极了从前,对一切都毫不设防的模样。

    手本能地顺着她的指示,不轻不重地,裹着掌心的热意,在她胃部轻揉。

    一直回到望季酒店这间专属的总统套房。

    季非深轻轻地把赵芸幽放在床上,才要抽出手来,忽然被她抬起的纤细手臂揽住了脖颈。

    彼此气息缠绕,季非深呼吸一沉,蓦的呆住不动。

    赵芸幽喝得很醉,脸颊带着未干的泪痕,眉头轻轻蹙着,像是委屈,又像是单纯没有安全感的惶恐。

    她嫣红的唇微微张着,露出细白的牙齿,呼出的气息像是海面晨起的白雾,带着缱绻的茉莉花的香气,将他脑内的神经一点点收紧。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唇已经贴着女人柔软的唇,呼吸交融。

    呼吸被阻滞得厉害。

    赵芸幽不舒服的嘤咛一声,缠在他颈肩的手臂柔弱无骨般滑落,倏地睁开了眼睛。

    套房只有门廊一盏灯开着,季非深撑在她上方,挡住了大半灯光。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幽深的眸,像是暗夜里随时会把人吸走的黑洞,引着人向前。

    赵芸幽仰躺在怀里,眼底净澈,含着水汽,像是晨起迷路的小鹿。

    就是这双眼睛。

    季非深想,就是这双眼睛。

    六年前,就是这样一双眼睛,闯进了他一寸寸密闭的荆棘林。

    赵芸幽睁着眼睛,头脑昏昏沉沉,唇上的触觉不甚清晰。

    她忽然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记忆忽然倒错到刚去美国不久。

    入学l大将近两个月,她的功课全部都跟不上,从前在国内的重点高中,赵芸幽也算佼佼者;但是在这边,她语言关勉强通过,学习节奏却跟得很吃力。

    矛盾爆发在姜逢安的病情第一次恶化之后。

    近秋时分,l市积蓄了一夏天的水汽像是忽然兜不住,蓦然就下了一场大雨。

    赵芸幽抓着一堆在她看来堪称垃圾的成绩单,站在疗养院的花园里,脑海里满是在门外听到的,医生那句“你们还是做好准备”。

    她想不通,明明她已经鼓起勇气来这边了,也下定决心重新开始了,为什么好像不管怎么努力,不管怎么惶恐,都还是有可能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可能失去。

    天空好似被电光撕裂,轰隆隆的雷声骤至。

    隔着雨幕,赵芸幽回望了一眼身后厚重的窗帘之下的暖黄灯光,裙子紧紧地黏在身上,她忽然觉出自己和这里的格格不入。

    她和一切都格格不入。她既不属于这里,也不能融入这里。

    下雨的天气总是令人烦闷无比。

    但是季非深却享受又憎恨着这样的感觉。

    一方面,这样迅猛的雨夜,总是会让他想起车祸那天的一切细枝末节,将他困在那样憎恨的眼神里;

    另一方面,他的腿……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会因着天气,本能地痛一痛。这会让他深切感受到这曾经拥有过,现已经失去的东西。

    窗外传来细微的声音,混合在雨声和雷声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季非深就是注意到了。

    他本就树敌无数,警惕性极高,又因之前的境遇,时刻保持着高度的防备。

    那声音隔得非常近。雨声和雷声这样大,保镖听到动静从走道口赶过来还不知道要多久。

    季非深面色不改,滑动着轮椅到了床头。

    他按下指纹,打开面前的抽屉,抽出一支泛着冷光的黑色的枪。

    利落上膛,季非深滑到窗口。

    那黑影已经移动到窗帘的位置,暗暗探头,在夜风的吹拂下,随着树影飘荡。

    沉敛了气息,季非深迅速地掀开窗帘一角,隔着玻璃,右手中的枪准确而利落的抵了上去。

    一道闪电划过,骤然照亮了半片天空。

    隔着这光束和雨幕,赵芸幽那双黑亮的像是被雨洗净了的眸,惊恐而又无措地望着他。

    像是从窗口,小心翼翼又大胆探头进来的,一支清丽茉莉花。

    她浑身湿透,黑亮柔顺的长发狼狈地贴在脸颊和身侧,发着抖,裙子也紧紧贴在身上,手里还攥着一把已经不成形状的纸。

    季非深心底莫得一滞,从刚刚掏枪到扣上扳机,走到这里,内心都没有多余的触动,此刻却像是谁拉扯着大提琴的琴弦,非要把它扯断一般,刺耳而又绞痛。

    他收了枪,唰的拉开窗帘。

    季非深陡然回神。

    她手臂用力,撑着自己起身,远离了身下的女人。

    他始终……没法坦然面对,这样一双干净的眸。

    拧了毛巾替她卸妆擦身,刚刚像是清醒了片刻的赵芸幽似乎又开始陷入昏睡,季非深手下的动作不由放得轻柔,更轻柔。

    脑海里不住地冒出那天雨夜的场景。

    赵芸幽的腿上被花丛枝干划出许多伤痕,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忍着,穿过了整片的花丛。

    她抓着床单,纤细的小腿在他手中一下下因为疼痛抽搐着。

    大大的眼睛,那一脸无辜,看着他倾身给她擦药,偏还要小声说一句:“我只是想看你一眼。”

    季非深才像是吃了枪子儿那个人,胸口滞闷的疼。

    那夜,18岁的赵芸幽就侧躺在这个男人的大床上,背对着他,一个人说着自己的故事,一直说到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

    好不容易帮着赵芸幽擦洗干净,露出那张清丽的小脸。

    季非深起身,想要再去拧一条干净毛巾。

    才直起身,手臂忽然又被女人纤细的手腕勾住了。

    他侧身想说句“别闹”,那双手连同手臂,却像是雨后的藤蔓,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路攀爬着,缠上了他的脖颈。

    季非深蹙眉,像是忍耐般的,只沉声警告:“幽幽。”

    赵芸幽却像是和他故意作对一样,那双清冽的美眸里含着不甘,忽然勾着他,探起大半个身体,樱唇主动贴了上来。

    眼底是无边的火,唇舌是翻搅的浪,季非深的神经像是引线,经这灼烧,理智瞬间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