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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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芸幽醒过来的时候,最先感受到的就是身后紧紧环过来的手臂,带着灼人的温度。

    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让她大脑轰然炸开。

    她呆愣了三秒,记忆停留在昨晚在酒吧喝酒的场景。

    身体的触觉也在逐渐苏醒,赵芸幽有些绝望地后知后觉。

    她这是……酒后……乱性了吗……

    还是……和之前自己发过誓,这个世上男人灭绝了也不会选择他的,那个狗前任……

    脑内所有的思绪乱成一团,第一反应是想逃。

    赵芸幽轻轻向后,拉开男人犹如虬枝健硕的手臂,掀开被子,一边动作轻缓地外移,一边回头观察着身后的男人。

    视线不期然的,和一双幽深沉静的眸对上。

    赵芸幽吓得呼吸一滞。

    尘封在记忆里的场景和痛觉还在肆意冲撞,和此刻的想法拉锯。

    她想过重逢太多场景,想过和他再无交集,却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两人会走到这样一步。

    ……造孽啊!这是什么天雷狗血场景!

    昨天她还在为他的白月光狗前任做礼服,心梗到独自买醉,今天怎么就和这狗男人躺在一起,毫无记忆的事后了?!

    气氛过于焦躁和静默,赵芸幽心里兵荒马乱地盘算着要怎么面对,忽然灵光乍现。

    她望着男人初睡醒就侵犯性满满的视线,忽然想到自己看的一个搞笑视频,一位男博主声情并茂地讲述了,女生应该如何避免被拔吊无情。

    那就是自己先拔吊无情。

    比如,和男人上床之后,女生先不要慌,而是应该冷静地提起裙子,潇洒起身。

    临走前,最好再甩给男人一百块,当做是他的“劳力辛苦费”,让他等下打车回家。

    那么这件事情的主战场就从自己这面转移到了男人那边。

    赵芸幽还记得自己当初看了以后直呼妙啊,可惜没有机会实践。

    ……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下定决心之后,赵芸幽也就照做了。

    甚至在放下那一百块的时候,她还逻辑严谨地想到,季非深并不需要打车,于是她二次艺术创作了一下,神情浅淡道:“辛苦了,等下雇个人扶你下楼吧。”

    一切都极其完美。

    前任相遇就相遇,发生的事就发生了,她这不是高傲扳回一城吗!

    如果,她没有腿软,还被地上自己的内衣绊倒的话。

    空气好似凝固了一下。

    赵芸幽娇软地跌坐在地上,甚至想,如果她是异形里面那种腐蚀性粘液多好,这样,她摔下去的时候就可以烧穿地板,一路掉到地心去。

    就不用免于面对这一切了。

    可惜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撑着手臂想站起身,腿软加上瞬间摔麻了,居然没站起来。

    身后的视线太过炽热,伴随着窸窸窣窣动身的声音。

    赵芸幽生无可恋的回头,视线略过八块晃眼的腹肌,往上,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

    男人的视线落在床头那一百块上,尔后又落在她身上,似乎在说“需要雇个人扶你吗?”

    “……”

    什么叫社会性死亡啊!!赵芸幽一瞬想到了从地球上消失的一百种方式。

    好在季非深似乎没有想让她尴尬至死。

    他掀被下床,一手揽着她的背,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腿弯,轻柔地把她放在床头,还掀开棉睡裙的裙边确认了一下,她的膝盖有没有摔淤青。

    落在膝盖上的指尖好似带着火种,在她身上点起阵阵颤栗。

    赵芸幽不自觉地抓紧凌乱的床单。

    季非深蹲跪在面前,手下轻轻帮她揉着膝盖,嗓音低沉,带着某种暗哑。

    “对不起,怪我昨天没克制住。”

    不知怎么,昨晚失去的某部分记忆倏然回到了大脑里,和他这样低沉撩人的嗓音重合。

    “……”

    赵芸幽一哽。

    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

    草,输了啊。

    海天一色。

    杨淑大道理说了一个多小时,甚至气的在地上又踱了两圈,还是不解气,抱着的手臂松开,指尖就又要指到郑芳菲脑门。

    郑芳菲提前一步抓住她的指尖,握在了手心,脸上带上了惯常的娇嗔和恰到好处的谄媚。

    “杨姐,我跟你五年多了,我的为人,你还放心不过吗?”

    “我还不是怕你犯糊涂。”

    “我这不叫犯糊涂,我记得你带我第一天就说过,做女人就是要有野心,尤其是咱们这行。这次我也觉得我可以。”

    “你可以个屁。你搭上季家那位小少爷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杨淑愤愤地甩开她的手,“你别想不开把主意动到季家现在当家的头上。”

    郑芳菲很不理解:“为什么?不是我说,杨姐,您这……怎么越做越大,反而还畏首畏尾了。”

    杨淑:“你懂个屁,那位可不是咱这种人招惹得起的。”

    “昨天晚上那个女人不就搭上了?”郑芳菲不服。

    杨淑气炸了:“你知道她是谁吗,你也配和她比?”

    郑芳菲一怔。

    “那可是赵家的千金,来咱这也是头一回,我昨天可一顿好打听。季家现任当家,这辈子就对这么两个女人上心过,其中一个就是这位千金。而且,人家搭上季总的时候,才18岁。”

    郑芳菲正抠着自己美甲的手一停,有些好奇:“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你就更搭不上边了。”

    门外有人不客气地喊了句杨淑,杨淑笑着应了一句,回头瞪她,“别怪我没劝过你,趁这两年,老老实实把自己能抓的抓住,才是实在的。”

    赵芸幽一进工作室就被刘佩欣抓着手臂拉住了。

    她有些心虚地拢了拢脖颈间的丝巾:“怎、怎么了?”

    “嘶你这反应不对啊。”刘佩欣有些失望地松开她,“你这敏锐的时尚界小雷达是没电了?怎么没接收到热搜信号啊。”

    赵芸幽有些紧张:“什么热搜?”

    “你昨天晚上哭唧唧的死对头啊,你前男友的前女友啊,你那差点为人作嫁的女主角啊”

    “……”

    刘佩欣对着她神秘兮兮地挑了挑眉:“她今早回国了,什么机场look有的没的,热搜挂一早上了。”

    想到昨天的荒唐一夜,赵芸幽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她移开了视线,没好气道:“谢谢你,一大早这么千方百计给我添了新的堵。”

    “哎呀,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艺术盛典今天发了份公开名单,里面只有四个艺术女神备选,没有温凝寒!”

    “她粉丝都炸了,把人官博轮了几遍了……”

    后面的话,赵芸幽已经听不下去。

    她蹙着眉,不是很理解:“艺术盛典每年的入围名单不是事先都不公开吗?”

    “是啊,但是官方是说今年开始,改了。因为这个奖项是给真正凝练心血的艺术作品,和创造艺术的人的,不想被有心人破坏。”刘佩欣掩不住的得意,“这不就是说温凝寒那个蹭热度狗呢?真是老天开眼大快人心啊。”

    赵芸幽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懊丧地闭了闭眼,开始后悔,昨天为什么要为这点莫须有的事,就去买醉,埋下祸根。

    “失算啊……”

    刘佩欣看她小脸皱缩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奇道:“你嘀咕什么呢?这么大快人心的事怎么没点反应啊?对了,你昨晚去哪了啊,说着说着,怎么就挂了,再打过来就是赵若扬”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捂着嘴,然后激动到失声,拍着她的肩膀:“你、你和赵若扬搞在一起了?干得漂亮啊,姐妹!你早这样想开多好啊!这近水楼台的,季大阎王得气的七窍生烟了吧。”

    赵芸幽:“……”

    她毫不怀疑刘佩欣已经脑补出了黑帮大嫂背着大哥,和保镖暗度陈仓的故事。

    这清奇的脑回路,学销售还有做服装品牌真是屈才了。

    “哦还有,那个顾诗荨也又双叒叕上热搜了。”刘佩欣小步追上赵芸幽,啧啧道,“她这短暂的职业生涯,大半的热搜都是你贡献的。”

    赵芸幽把手提包放在桌上,抬手按了电脑的开机键,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她:“这又是什么料?”

    “不知道这人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道歉退圈一套猝不及防的操作,放下屠刀改邪归正了。”

    刘佩欣适时地举过来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视频里,顾诗荨状态很差,哭的一脸泪痕,对着镜头格外真诚的道歉,还宣布了退圈解约,赔偿公司违约金等一系列操作。大大的“沸”字,倒真是她职业生涯中热搜挂得最高最久的一次了。

    赵芸幽眉头蹙得越来越深,第一反应就是季非深干的。

    以她对顾诗荨的了解,她不会做出这样自毁前程的事。

    脑海冒出的画面却是,男人温柔地把她抱到床上,蹲着检查她的腿,忽然说出那句“对不起,怪我昨天没有控制住。”

    啊啊啊啊啊啊!这个衣冠禽兽臭流氓!

    温凝寒被从艺术女神名单里除名的事在网上不断发酵。

    好在barret并没有在意这个,或者说,以他自己评选标准,温凝寒一开始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直到颁奖当天,谁都不知道艺术女神花落谁家,所以提名的四位女神都会提前来试装。

    赵芸幽他们需要做出一件折中的定稿,然后当天再根据得奖的女神,具体调整一下。

    赵芸幽由不得庆幸,还好没有温凝寒。

    不然这种时候见面,她还要帮温凝寒丈量身材,指不定这人再说点什么,直接气到她失去理智,当场和她掐起来也不一定。

    面前红色的带着天堂鸟元素的战袍已经初步成型,赵芸幽的思绪却飘忽间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她大三,设计的作品第一次得到一个国际性的奖项。

    前一晚,赵芸幽又是撒娇又是诱哄,好不容易才说服季非深答应出席她的颁奖礼,结果第二天,直到颁奖礼结束,她都没有等到男人。

    反而等来了一袭红衣的温凝寒。

    彼时,温凝寒笑得一脸缱绻淡然,望着她,像是望着一个一眼看透的小朋友。

    她站在教学楼台阶上,宛若温柔知性的大姐姐、过来人一样劝她。

    “别等了,非深他不会来了。”

    望着赵芸幽受伤的神情,她又说:“这项链也是他送你的吧?他这人就是这样,从来不会哄人。你这样送送小礼物就能解决的小女生,倒是省心。”

    活像古代正妻面对妾室的温婉大方。

    那一瞬间,赵芸幽感觉自己仿佛被二向箔压扁了,连同她的尊严和一切的爱意。

    后来,那条项链就被赵芸幽从疗养院的楼下抛下,不知道掉到了花丛哪个角落,隐于暗不见天日的花泥。

    胸口的堵意更甚。

    赵芸幽理好礼服的衣领,放下手中的珍珠项链,走至工作室阳台。

    这间工作室是她花了不少自己的小金库才租下来的。

    寸土寸金的位置,和禾泽的大楼遥相呼应,中间恰隔着最有名那条江,像极了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早先晾在阳台桌上的那杯咖啡,早已没有了一丝余热。

    像极了她早已死灰燃尽的心。

    刚回国那阵,赵芸幽总是不受控的设想,假使她当时是和他们一般的年纪,再长那么几岁,那她一定不会分不清季非深的真情假意,也一定不会任由温凝寒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像个得胜者的姿态,肆意将她的幻想和感情踩得粉碎。

    说到底都是他的纵容。

    手机震了震,赵芸幽本能地翻过来。

    刘佩欣看她情绪不对,正端了杯新的咖啡,勾上她的肩,视线就顺着她的方向落在手机屏幕上。

    【幽幽,我昨天有做好措施,别乱吃会伤身体的药。】

    阴郁的天气倒是让手机亮度发挥到了极致。

    陌生的号码下,一句简洁却信息量极大的话就这样映入眼帘。

    刘佩欣手一用力,一次性纸杯被捏变形,咖啡洒了一手。

    赵芸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