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有一种正义叫无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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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城红旗派出所。

    由于前段时间发生的特大杀人案,冰城上下的警察都在往市总局调动,导致黑白颠倒,常常昼伏夜出,清晨起来一大早,来上班的就四五位警察,还有一两个趴在桌上假寐的。

    两个年纪尚浅资历不足参加办这种大型案件的警察闲来无事扯扯皮。

    “你猜今天能有几个人上班?”景德明抱着红旗派出所历来的大案文件,拉了把凳子坐到王开身边,玩世不恭地问道。

    王开敬畏地看了看坐过来的这位市局有人的‘混’日子公子哥,不敢怠慢,赶紧扔掉手头的工作,狗头军师似的陪逢着,说道,“和昨天差不多,六个人吧。”

    景德明显然很吃王开这一套,昨夜和派出所小资‘色’‘女’警大战三分钟的一夜,他那小黑枣似的肾功能明显有点吃力,浮肿的眼睛得意地在王开身上扫过,问道,“不如我们来赌一赌?你猜对了,我今天请你去洗桑拿,你猜错了,我这些重案整理,就‘交’给你。”

    眼神犹豫地在三四天工作量的文件间游走,咬咬牙,回道,“就六个人,我和你赌。”

    他一个靠吃干三辈子人口粮好不容易分到派出所杂役工作的人,如果这时候不向景家那枝繁叶茂的关系网表明决心态度,更待何时?

    不顾派出所‘精’密严谨的气氛,景德明哈哈哈狂笑着拍拍王开的肩膀,冲‘门’外喊了声,“咪咪,进来吧,别藏了。”

    相貌有些清秀的‘女’警面带娇羞地推‘门’而入,毫不避讳地投进张开怀抱准备好坐拥制服‘女’警的景德明‘腿’上,腻歪得不亦乐乎不分场合。

    “今天兄弟你挑地方,大哥掏钱请你。”景德明一只手不老实地爬到‘女’警有点被他亵玩得下垂的‘胸’前,一只手搂住王开的脖子,很豪气地说道。

    要是有好事人见到这场面,多数想问,这到底是警察还是‘混’‘混’?

    正当三个人想继续开展更多话题时,办公室的大‘门’又有人进来。

    闹闹吵吵的派出所办公室顿时就安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莫虎军不解地看过三个人掩掩盖盖的神情,出于礼貌地向三个人逐一点点头,挥挥手,大方地说道,“你们继续说你们的,单位嘛,说白了都自家人,别客套生分喽。”

    景德明用胯下硬梆梆的脏东西顶了顶坐在他‘腿’上‘女’警的屁股,示意她起身,‘女’警尴尬地致意,小跑到自己的座位,王开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左手‘插’进‘裤’兜里,把被‘女’警屁股蹭来蹭去起反应的脏东西掰到一边,笑呵呵地和莫虎军打招呼。“莫叔叔早上好,都怪我们太年轻了,这冰城有点大案子我们就都兴奋,您见谅见谅啊。”

    堆起满脸二十五六但未老先衰的皱纹,景德明卖笑卖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是他那在市局里说话举足轻重的叔叔见面,都不曾这样低态度。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年代,除了金钱权利,男人第三种能表达强大和给予人安全感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拳头。

    景德明尝过这样年过中旬却还是狂野正义偏执的拳头,那真是铁拳!两拳打得第一天来所就嚣张得紧的自己立即去医院报道十五天,景家上下愣是差点将远房亲戚的七大姑八大姨找个齐全都没能摆动这位中年硬汉的一根脚趾头。

    表面上和和气气,和年轻人年长人都能打成一片,一双砂锅拳头愣是能敲开半个冰城警察。

    莫虎军虽然没寻思明白洗桑拿和办大案之间有多么密切又让男人勃起的联系,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口常开,打个哈哈一笑而过。

    这也是他的人格魅力,不

    “我们的正义警神又来了?大早上这风可不小。”杨文卿怪声怪气地问着,抬起头。

    两只拜他所赐一天一个的熊猫眼眶,脸上几道淤青,大槽牙还丢了一颗,杨文卿的造型在莫虎军的铁拳下更加生动形象,就连杨家的老太太都坐不住想要亲眼看看这位昔日警神究竟是怎样调教她家过去时候军区大院一只芳草‘玉’树临风的孙子的。

    莫虎军憨厚又狡黠的一笑,一只手拎起杨文卿的脖子,硬是把一百三四十斤的杨文卿从椅子里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来,那只早就失去光明的眼睛仿佛要看透这自从将案子‘交’给总局就每天拿话戳他脊梁的杨文卿。

    办公室里统共就五个醒着的人,三个人用看贺岁档喜剧片的心情观察着两个人,表情不一致,但心里都齐齐地叫嚷着,打他打他打他!

    王开无能,方米‘花’瓶,景德明啃老。

    这是上访人员来时,杨文卿做出的人员报告,三个人的晋升仕途险些不保,但幸好有上头的人看着盯着将这份报告和上访人员压死,才不至于闯祸,但梁子算是结下,三个人在不认识之前也有把酒言欢时的配合,那就是排挤杨文卿。

    只可惜,让三个人失望的是,莫虎军没有一如既往连续几天的将杨文卿揍得鼻青脸肿,而是松开手,将杨文卿摔在地上,率先走出办公室,甩出句话,“小子你有种出来。”

    老杨家的人生下来那就是昂着头不舒服脖子打断死都不低下的手。

    杨文卿像念咒似的在心里默念一次,大义凛然地跟在后头走出办公室。

    景德明三人即便是想看杨文卿挨揍,但心里都有些小算盘小九九,不想让事情大条,比如说扣上玩阶级斗争的大帽子诸如此类。

    不过冷嘲热讽是难免的。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听说市局扫黑组这次赚大了,景局长要动弹的空空‘门’不破自灭,三十来个人一个不剩。”

    “对呀,是我们所里的杨文卿同志发现的呢,好厉害呀,不愧是高材生。”

    室隔走廊,大不如人心隔肚皮。

    用天鹅形容男人的很少,但在莫虎军的心里,天鹅是种美好,杨文卿丰神朗俊,像极他那天鹅乡里土生土长的儿郎,更像极那翱翔在天际不忘自身骄傲高雅的天鹅。

    莫虎军是他们乡里的意外,生下来就比一般婴儿壮硕,封闭古朴的村里人以为他是天神转世,便将村里所有的好条件都让给莫虎军,希望他长大成才庇佑乡里,乡长把乡里唯一一本用来帮孩子起名的字典愣是翻了一天一夜都没起出勉强满意的名字。

    后来在乡里的野志中找到种圣物,虎君,仁义的化身。

    乡长在字典里找出仁义和正义,嘟囔一句,正义比仁义大。

    这句话也成了莫虎军名字里的意思,也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句话。

    谁知他不是福将,是邪星。克死生母,克死继母,克死老父,天鹅齐飞,湿地干涸。十二岁那年,他在遥远的县城上学,被一群从乡里赶来的父老乡亲们揪回家里,为意外淹死的妹妹磕头送行。

    他哭着求着让乡长用‘私’刑处死他这天煞孤星,乡长只是慈爱地‘摸’‘摸’莫虎军那和老人齐高的头,说了句,要克就克我,我养你十二年也不用你克就得死过去,哈哈哈。

    村里十几个老人也跟着喊,说啥也不让莫虎军去死,嚷嚷着就算一人克掉五年都能把他养大。

    那时人的大笑,是真笑,那时人的善良,是真善良,莫虎军用天鹅乡的一汪清水吸干眼泪,毅然死命读书,即便是天分都在他那十四岁力量超过五个个半大人的体格上,偏偏死嚼书本,书本不死人就成才。

    十七岁那年,莫虎军熟读千书,却没能在原告席律师的地方用一双能说会道的县里状元嘴和收了五个姑娘十匹黄牛的昏庸法官面前向乡里一群义愤填膺的亲人们证明正义为何物,他又哭了,哭得比乡里人总共一起都动怀,县长家的公子和几个恶霸糟蹋了乡长的儿媳‘妇’导致死亡还可以挂笑全身而退,市状元亲自辩护无奈法庭当日退庭,这是当年日报

    百无一用是书生,乡长没有理由没有责怪的将孙‘女’许配给他,莫虎军也想用一对天生的铁拳证明正义走向警察的道路。不为了清洗罪恶,而是为了铲除罪恶。但这条路岂止不归又奈何崎岖,正义又是多么渺茫和遥远,因为所谓正义,没有留情也没有柔情,没好处又满是坏处。

    他见过形形‘色’‘色’被金钱被美‘色’拍在脸上闭嘴的警察,他的拳头打过的上司不照罪犯少,助纣为虐,本身就有人问过他为什么明明腹有诗书气自华,做事却大相径庭像黑社会的‘混’‘混’出警必见血,也有人问过他如果家人落在坏人手里还会不会正义。

    答案是会。

    那是他这辈子第四次哭,哭得一塌糊涂,将奖状和勋章烧在因为贯彻正义被自己开枪打死的‘女’儿和因‘女’儿离去伤心过度一命呜呼的妻子墓前,陵园里有不下十几个因为他的正义而罹难的逝者。

    莫虎军的故事简单残酷,正义也是。

    杨文卿当然听不到莫虎军说这些过去的故事,剩一只眼睛的莫虎军只是告诉他,空空‘门’残党的位置,先剿杀残党,再守株待兔。

    这就是正义,和小众的仁义比,要付出的太多,回报微乎其微。

    正义的故事,莫虎军同样没告知杨文卿,因为这男人不会信,别人也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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